做好准备工作后,颜南星戴好随声携带的布匹面罩走进了里屋。
因为屋子在暗牢的最里头,窗户也小,光线昏暗营造出一种视觉恐怖的效果。
好在颜南星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面对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至少面上无常。
江心白则是站在门栓外头静静地看着颜南星处理操作,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让颜南星进入总府衙司果然没错。
且不论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但专业能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江心白的神色满是赞许,候在一旁的部下却是暗暗称奇。
老天爷,这是什么鬼场面,自家大人怎么会在暗牢里露出这么阴测测的笑容……
正巧窗户外吹来一阵凉风,部下打了个喷嚏,总感觉身后凉凉的。
这个念头刚冒一出来,部下立马转过头看身后——
没人。
后背却凉飕飕的。
部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抬头看向江心白,心里好受了点,步子也往大人身边迈了点。
这次的案子出现后,民间就有传闻各种鬼神之说,说受害人生前经历受辱,死后更是灿烈,怕是要变成厉鬼之流……
要不是听得多了,加上近日城内的确出现各种百姓撞邪之事,让人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不然以他公门中人办案无数的经历,断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还是站在活人身边好受一些,起码用阳气镇压一下。
想到这里,部下的步子再次朝江心白挪动了一点。
*
颜南星自进入暗牢放置两具无头女尸的里屋里,心头便为之一震。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她也是人,面对这种死状惨烈的尸体难免生出天然的惧意。
不过比这难捱的场面她也见过不少,所以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把该查验的内容一一完成了。
根据江心白所透露的案情来看,总府衙司的仵作肯定已经检验过这两具尸体了。
既然江心白让她再验,说明这就是入选随行大夫的最终考核,又或者是想看看她有没有验出别的。
颜南星手握记录的毛笔,在验尸单上填下最后一笔,然后打包好工具,从里屋走出来。
“大人请看!”颜南星恭敬地行了个礼,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江心白,然后开始口述验证。
“这两具无头女尸的致命伤都是刺穿心脏和下/阴/撕/裂,右边胸口处均被人用小刀刻了一朵玫瑰花……”
“不知所终的头颅则是用同一根琴弦勒断……由此可得,这两起案子都出自一人之手。”
江心白一边翻动颜南星撰写的验尸单,一边暗自点头。
“那你怎知她们都是被同一根琴弦所勒断的?”部下跟在江心白身边多年,只看了他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做,继而开口向颜南星发问。
“这很简单,”颜南星侧身亮出无头尸体的脖颈,上头做了一定的防腐处理,可以免受虫蚁啃咬,但正因如此,伤口看上去更是触目惊心。
“墙边的那一具应该是凶手杀掉的第一个人,而且他目标性是很强的,伤口切面基本平整,说明下手快准狠。”
“而你们看门边这一位,她的锁骨处有两道血色,还有她的袖口也有血滴,颜色深度不一,甚至伤口平整度不一……。”
颜南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微微颤抖,接下来的话似有些难以出口。
“说明这第二位死者生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脖颈伤口处切割不一,是凶手残忍的虐杀,一点点,一次又一次地将头颅勒了下来。”
江心白替她接过话头,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
“杀人者迫害这两起生命相隔的时间并不算久,至多就一个晚上的时间。”
颜南星再次深吸调整情绪,做下结论:
“要说第一起是杀人者临时起意也好存心图谋也罢,但这第二起肯定代表着凶手的猖狂和恨意,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凶杀而是虐杀……只是我看不透这凶手的用意究竟何在呢?”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让凶手残暴到这个地步?
甚至视人命如草芥,想杀便杀,无所不用其极!
“哦对了大人,还有一点,我发现这两位死者的身上都挂着一个装有杜若的香囊,身上也有差不多的脂粉味,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从事相同的活计……?”
颜南星虽然作为江湖游医行走老百姓之间多年,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一时半会没想到那方面去也是正常。
江心白被她这么一问,忽然就噎了一下,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嗯?”
颜南星疑惑出声,眨巴眨巴眼睛在江心白和部下的身上来回切换。
“咳咳……”江心白点头,“她们是城内两家青楼里专门唱曲的姑娘。”
颜南星了然,再次发问:“只卖艺不卖身?”
江心白摇头:“是卖艺也卖身。”
话落,部下赶紧接过话头补充道:“颜大夫您有所不知,本来青楼楚馆那些烟花之地经常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那些事情死人,甚至第一位死者惨烈死去后都没人报案。”
“直到第二位死者死后,城内多有鬼神之说的流言出现,而她们俩所在的青楼又恰好是生死对头的生意,两人也是楼里唱曲的头牌,死状又大致相同,很难不有人把两起案子牵连在一起。”
“原来如此。”颜南星喃喃低语,转手冲两具尸体作揖一拜。
她们生前受辱,死了也不得安宁。
甚至死得也无比惨烈。
颜南星验尸的时候看到她们身上的新伤旧伤交叠在一起,还纳闷儿是为何,现在得知她们的身份后,又觉得唏嘘不已。
那些男人喜欢的花柳之地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似只要给了钱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世道!还真是……
颜南星不由得握紧双拳,咬牙切齿。
她越想越气,越气,胸腔就越起起伏伏,呼出的气也发散至周身微微颤抖。
偏偏她还对这世道不公毫无办法!
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颜南星的肩头。
“颜南星,这世道不公,你我小小蝼蚁,皆不能随意左右。”
“但若是心有正义,你我联手,可保一方太平也好。”
“想开一点,你没有错,不必和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