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南星在江心白的安排下借易容术顶着一张和盈盈极为相似的脸入了留悦馆。
和她一起进去的,还有江心白所说的要安插的会武功的女子。
接着,在总府衙司的造势下,坊间开始流传着留悦馆来了个和盈盈长相相似却比她还要美的女子。
好巧不巧,新来的那个叫做楚楚的,也是个唱曲的。
自然而然就顶替了留悦馆里从前盈盈的位置。
只是这次的楚楚和从前的盈盈还不大一样,她是个卖艺不卖身的。
只唱曲,其他的免谈!
但即便是这样,每日争相砸钱去看楚楚表演的人也不少。
只是恩客们有了一便想有二,没有男人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很快就有财大气粗的恩客找留悦馆的老鸨买楚楚的初/夜。
得了风声的那些男人们也争相往留悦馆跑,只为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
这厢,留悦馆的老鸨在江心白的授意之下,特意带着新招的小厮来到了楚楚的院落。
楚楚,也就是易容后的颜南星,正坐在厅上和江心白安插的那位名叫霖落的女子做香囊。
老鸨笑意盈盈地款步而去。
“楚楚呀,妈妈有话和你说,你过来一下!”老鸨冲颜南星招招手,态度十分热情。
颜南星闻言,只漫不经心地扫了老鸨一眼,连个多余的眼波都不愿意留给她。
摆明了是不想搭理老鸨,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留悦馆的老鸨哪受过这个气,就算是馆里的头牌姑娘都不敢这么对她。
她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也有些挂脸。
但转念又想到江心白安排她的嘱咐,老鸨又不得不暗暗忍下这个暗气。
她现在为了不受盈盈的案子牵连那块宫里出来的宝物,为了保命,只能凡事忍让。
否则就连她上边的东家想保也保不住她。
想到这些,老鸨的面色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楚楚呀,我听月儿说你今晚不想唱曲?”
“是身体不舒服吗?不舒服就要和我说呀,我好给你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老鸨嘘寒问暖一通,竭力配合着颜南星要把这出戏给演完。
“再有就是,妈妈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日子已经订好了,就在后日傍晚!”
……
“楚楚,你究竟在跟我摆什么架子?我好言相劝这么久,你就这样对我?”
“还是说我把你捧的太高,你以为你可以仗着那些老爷们的喜欢,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按照一早就说好的流程,等老鸨她把嘴都说干了,越说越冒火的时候,楚楚这才转头看向她。
“妈妈,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手握我的卖身契,给我好吃好穿的养着,我哪敢不听您的?”
“那件事我想来想去,觉得您说的也对,年轻时的容颜再好,也保持不了一辈子都好,还不如您说的法子可行。”
“所以这事儿啊,我同意了!”
颜南星说话时的余光扫向老鸨身旁脸上的小厮,看到他把他埋地极深,耳朵却全部竖起,生怕错漏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个人,是他们策划好的,让外头的那些恩客主动安插进来的。
这样外头的消息就不会只千遍一律的看起来是同一拨人在造势了。
如此一来,这些消息传达到凶手的耳朵当中才会可信不少。
……
楚楚的初夜竞拍就开在后日傍晚。
这一则消息如飞鸟般地传了出去。
结合楚楚在老鸨跟前说的那些话,有不少恩客色眯眯的认为:楚楚那个尤物,能这么识时务者为俊杰是顶好的!
他们认为窑子里的女人嘛,能有张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再会点才艺,只能算是还行。
但像楚楚这样美的,却是少有!
也不乏有钱的恩客蜂拥而至,在竞拍之前,就托人定了许多珍宝到留悦馆给楚楚。
经过这波造势,由颜南星易容出来的楚楚,彻底成为京城内外炙手可热的可人儿!
甚至赌坊茶馆里头还有人在猜这个楚楚究竟会花落谁家!
*
若说此刻城中大部分的百姓都被留悦馆的那个楚楚究竟会被谁订走而讨论的热火朝天。
那总府衙司的江心白则是在暗自担心了。
颜南星那边,虽然有他派去的霖落保护,可对他而言,就算再是谁保护,都不能让他彻底安心。
就连江心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既然想不明白,他就会很自然地把这一段归咎为自己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下属,也很正常。
三天后就是他们计划的收网时间。
还有三天啊。
怎么会第一次感觉这三天犹如三年一般地漫长?
这边江心白还在想东想西,那边留悦馆的颜南星就已经开始为三天后的竞拍想办法在造势上拱一把火了。
她让老鸨吩咐人把整个留悦馆的花卉全部换成“自己”钟爱的杜若,还放话出去说她相信总有和她一样懂杜若的人。
颜南星这招,叫釜底抽薪。
三天后就是她的“初/夜竞拍”,总府衙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都在为这场瓮中捉鳖努力,但要是凶手不上钩呢?
他们能在外界环境中做出一些对应的东西,但却不能预判别人的下一步。
再加上他们实际对凶手所知的事情太少,所以真实处境其实还挺被动的。
毕竟他们在明凶手却在暗。
所以颜南星打算利用凶手伤害的目标特征去把人引过来。
但她同时也是在赌。
赌那个凶手既然能一连伤害了三个相似的女子,那他所在意的东西也应该是和她想的差不多的答案。
相似的脸和杜若,已经足以。
只有做到这一步上,颜南星才能肯定凶手一定会出现。
“姐姐,你吩咐的事妈妈都办好了。”
霖落和她一起入了留悦馆后,和颜南星就以姐妹相称了。
这样也好,进入决色也能防止事情提前败露。
“妈妈待您真好,我好羡慕啊。”霖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颜南星还有些懵。
直到霖落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
颜南星顿时会意,她笑眯眯的拍了拍霖落的肩膀,“没事的,估计等我的事一过,妈妈也会给你安排的~”
霖落点点头,两人又继续讨论其他时兴东西去了。
院落墙角的人也没待多久,净听了些无用的东西就翻墙走了。
霖落这才松了口气,提醒颜南星人已经走了。
“是什么人?”颜南星问。
霖落实话实说,“那人在墙角的假山花卉附近,有阴影遮挡根本看不清脸,判断不出。”
“但是武功不错,差点连我都没发现。”
江心白派遣霖落跟在颜南星身边保护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譬如这武功就很出挑,否则还没这个资格可以和她一起进留悦馆做任务。
颜南星闻言,立马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站稳。
好在霖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姐姐小心!”
颜南星刚站稳,连忙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颜南星也预料过凶手的实力在哪个程度,但在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感受。
而且据霖落所说,刚刚在暗处监视他们的人的武功也不低。
她斗胆揣测,刚刚来的人肯定不是外头那些色眯眯的恩客派来的。
因为他们只是想寻花问柳,哪会搞这些动作?
更何况来人的武功和霖落不相上下,肯定也是个练家子。
“霖落,你偷偷去把刚刚的事情传给大人,请大人暗中加强部署。”颜南星吩咐道。
“是。”霖落应下,甩手假装不经意地抚过了桌面的东西,赶忙大声地和颜南星道歉,“哎呀楚楚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颜南星配合着摆摆手,“没事没事,瞧你这衣服都脏了,赶紧去换一身再来陪我说话吧。”
立马就有婢女上前扶着霖落走了。
只剩颜南星一个人留在原地思考。
凶手没有亲自来,反倒却派人来监视留意她,究竟所为何意?
颜南星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易容后的脸皮。
因为她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变幻容貌的原因,从很早就开始钻研易容术的要领精髓,以备有的时候躲不过去了好用来遮掩一二。
所以这次易容假扮凶手的目标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应该没道理会被人轻易瞧出来是易容。
想着想着,颜南星仿若走进了思维怪圈,像是踏进了死胡同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她发着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先前已经走了的人在霖落离开后不久,又重新回到了墙角。
那人勾起一抹笑意,正痴痴地盯着颜南星的脸,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像是在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似的。
*
另一边,江心白很快收到了霖落的传书,看完内容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部下正给江心白研着墨,前一秒江心白还在专心给圣上汇报上次案件的始末,下一秒看完内容后就狠狠摔了笔。
墨汁随着幅度变动甩到了他的脸上,但江心白怒气未减,他不敢说,也不敢动啊。
书房气氛低压,部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江心白更是怒火难压。
好一会儿后,江心白招手和他低语吩咐了些什么,部下赶紧脚底抹油地出了书房,登时感觉外头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部下走了,跟在暗处的江心白的另一个心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旁。
徐若昭是江心白父亲为他培养的暗卫,霖落也是其中之一,轻易不会被他调用出来。
但这次的案子让手无缚鸡之力的颜南星参与进去了,他不放心,破格调用了。
通过刚刚的传书内容来看,他的这个决定倒是没错。
只是颜南星的安危始终没什么保障性,他的心不安呐。
“刚刚你都听到了?”江心白转身看向身侧的暗卫。
徐若昭微微点头,没否认。
“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江心白叹气,“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了个办法,但又找不到人去做。”
徐若昭立刻会意,“那我可以做吗?”
江心白点头嗯了一声,但话到了嘴边又有些难以开口。
“大人还有什么顾虑?”徐若昭耐着性子反问,无形之间更增添了一丝压力。
江心白摇摇头,他咬紧牙关回答:“没有。”
而后,他迅速交代徐若昭了一件事,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后,整个人犹如脱力般地后退了两步,差点没站稳。
颜南星啊……
胆子还真是大!
竟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做局!
这原本就是总府衙司的案子,也该他,或是别的精锐去做!
哪里又需要她一个弱女子去办呢?
江心白撑着书桌走回原位坐下,他现在就像是颗泄气的皮球。
这几乎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让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霖落的传书下还有一份特定夹层,是颜南星写的。
她要江心白亲手调派走埋伏在留悦馆的一部分人员,给凶手一个机会。
她说她现在怕的就是凶手不会在三天后出现,所以又做了很多其他可以引诱凶手前来的举动,比如那些杜若的花卉。
但她又思来想去,既然凶手武功高强,留悦馆附近埋伏太多人的举动太引人注目。
她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需要江心白去帮她再办一件事,以促成这次的计划一举成功!
江心白根本没有理由去拒绝,因为颜南星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先前之所以尚在犹豫,是担心她的安危,不愿意让她更大程度上的涉险。
但是现在不同,颜南星主动提出了这个方法,他就不能在拒绝了。
如果现在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把人从留悦馆撤回来的话,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暴露,更别谈要抓到凶手了。
城内本就因为这三起受害人发生的事情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安,朝廷早就和他下达了要尽快破案的指令……
在这种境地下,他无法抉择。
偏偏颜南星还在传书里和他保证自己保护自己另有方法,说得信誓旦旦,叫他更不敢相信,更担心了。
只可惜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忐忑地祈祷三天后的收网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只是有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和人们开玩笑还是怎样,越担心的事情反而更容易发生。
人们通常把这叫做:一语成谶。
……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很快就到了这一天。
在几方势力的推动之下,从晨起,全城老百姓的注意力都被留悦馆给吸引了去。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留悦馆新来的楚楚的初/夜竞拍之日。
平时城内几家青楼的头牌也有这样的活动,但还从来没有人可以搞出这么大动静。
引得城内稍微有几个钱的恩客们争相前往。
留悦馆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热闹。
老鸨喜笑颜开地带着姑娘们在门口迎客,仿佛这些恩客的人到了她的眼睛里都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似的。
老鸨心想着这次虽然是作息配合总府衙司办案,但光是这波泼天的热度,都能让她赚许多银子了。
这趟简直太值了!
“哎呀刘老爷,您今天也来了啊?太欢迎了!”
今日留悦馆富商云集,老鸨不愿意放过这个泼天富贵,并没有按照计划的售卖一些位置出去让人竞拍,而是偷偷放了些没有买到位置但愿意贿赂她的人。
以至于今日的留悦馆内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老鸨以为是自己的小聪明瞒过了颜南星,实际这却是她故意的。
她早就预料到老鸨肯定会偷摸打点小主意,所以故意提出要减少人流量的提议。
有的时候一滩水越乱越脏,反而会更好抓住溜走的鱼。
即便这样会让她遭受到伤害的概率更高,但颜南星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她就会继续走下去。
“姐姐,外头来了好多人,您紧张吗?”霖落适时出现在颜南星的身后,从婢女手中接过木梳,动作轻柔地为她整理发髻。
颜南星立马会意过来,扬起一张明艳无双的脸,得意洋洋道:“有什么好紧张的,我这张脸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呢!”
“你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颜南星给这张脸的人设是个面上跋扈嚣张的女子,可以仗着城内热度给老鸨黑脸的那种人。
颜南星认为,如果她给凶手营造一种自己没脑子又蠢又坏的形象的话,会更容易吸引对方。
因为这种人往往自以为是,实则却是最好被人拿捏的那一方。
“是是是,我哪里比得过姐姐呢?”霖落赶紧接话服软,看样子不敢轻易触怒颜南星似的。
“哼,你只管瞧好了,今夜,我必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说不定明日就能被为我豪掷千金的老爷赎身娶回去呢!”
“还有,外头说我是顶替了之前那个盈盈的位置?我呸!我分明更年轻貌美,更不会像她那么短命倒霉!”
“以后要是谁再让我听到这些晦气的话,我跟谁闹去!”
这话更是颜南星在心底琢磨过无数次的台词。
乍一听上去,果真又蠢又坏。
保管馆内不会真的有姑娘和她交好,让她孤立无援,无人可以交心。
只有这样,凶手才能更好地对她下手。
*
夜色降临,留悦馆内人头攒动,馆内所有姑娘都在招呼慕名前来的恩客,馆内也是首次布置地如此大阵仗。
随处可见楚楚点名要的杜若花,各色品种摆满了馆内,烛火通明。
恩客都有相应的位置,就是没有,老鸨也命人设置好了楼层,让老爷们可以坐在其他姑娘的房里看到楚楚出场。
只见楚楚一张绝色容颜上只敷了薄薄细粉,唇色上点了些凤仙花色的口脂,她身穿淡粉色衣衫,一颦一笑惹人心醉,正乘坐一艘小船从院落处而来。
颜南星为了今晚特地整了一个大动作。
她在原基础的易容上又改进了一些地方,比先前她在留悦馆内唱曲露面时的模样更精巧了些。
此刻装扮的脂粉也用得很少,更凸显了这张脸皮天生的自然美。
就连颜南星这个女人都为这张脸心动。
她搞这么个大动作也是为了引起那些恩客们的激烈争抢,也能更大概率引得凶手参与其中。
更何况城内也早有传闻说楚楚近年只接待今晚这一个客人,其余只会登台表演云云。
即便没什么人信,但也能起到一定引诱凶手的作用。
颜南星的直觉告诉她,凶手对这张脸皮是有一定执念的,对杜若花也是。
随着小船一晃又一晃,颜南星的人也到了留悦馆的正厅跟前。
由霖落作陪弹琴,颜南星高歌一曲后,老鸨这才宣布今夜竞拍正式开场!
“各位老爷请看,我们楚楚啊,那可是千年难一遇的美人儿,是咱们京城内外所有青楼放在一起都比不了的!”
“咱们楚楚还会唱曲儿,那歌喉,刚刚大家也见识过了,简直好得很呐!”
“今夜借着她的竞拍,我也和大家说一下,就是我们楚楚无论被哪位老爷订走,除了初?夜外,如果这位老爷肯再交这个数——”
老鸨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那我保证,楚楚今后半年的时间,就是属于您一个人的,其他任何人来,那都要排队!”
众人哗然。
老鸨所比划的价格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更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当下就有人怯了场,嚷嚷老鸨这价格太贵了。
对他们而言,买个物品的事,却要花这么多钱,属实不值得。
可老鸨却说:“各位稍安勿躁,且听我细细说来!”
“咱们楚楚除了长得漂亮多才多艺外,在那方面,肯定也是包大家满意的。”
“再说了,这美丽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楚楚她年轻,那也是少有的呀!”
老鸨这话并不具备任何说服力,但颜南星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楚楚’,根本也无所谓这次竞拍。
她只是在等那个凶手出现而已,为此自会有人出来抬价。
而且老鸨那番话也是他们提前商量好了的。
越离谱越好,本意也只是为了刺激凶手,而不是真要做那种事。
“我出十锭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