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好想像是想起来了,我是冤枉的。”
一个大男人,声音·竟然哽咽了。
看见洪受成恢复了记忆,孙耳朵人的心里一宽,刚才见洪受成那晕头涨脑的样子,他也生怕下面这些临时借调的人手底下没轻没重,这会要是耽搁了,那是一个都跑不了,全都挨处分,要是真的打成伤残,没准都跟着吃瓜落儿。
“能想起来就好。”
孙耳朵语气稍微松了一扣,不过,跟着就凿巴了一句。
“痛快的,想起来了,那就实话实说,不要添油加醋!”
“我在那地儿等了半天,车比以往来的晚,我现在想明白了,就是倒数第二班和末班车,一起进的站,那个时候,我因为手闷子出汗,湿了,我就把大兜子,搁在了调度室那个小白房子的墙根那地方。”
老洪一边想一边说,一边用另外一只没有被手铐拷起来的手,揉搓脑袋上的鼓起来的大包,皮下充血肿胀,那地方是被啤酒瓶子砸肿了。
“说重点,要是你自己不承认是凶手的话,那么,就赶快讲出来,你所知道的一切。”
孙耳朵的目光,闪烁着野兽一样的凶光。
老洪不敢直视。
他加快了语速。
“我后来取回那个大兜子的时候,是二十五分钟之后,我看了手表。”老洪是有一块手表的,那是一块丹东产的孔雀牌手表,这个牌子的手表在老洪买的时候,需要用商品供应票,这表可是和上海表一样的出名。
票是头些年要结婚时小钟送给老洪的。
在老洪心里,这块表的意义,非同一般。
老婆走后,老洪是会每天都佩戴这块表上班的,不知道他内心里有什么象征意义。
那一天,他佩戴了这一块手表,他看到的时间,是二十五分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拿大兜子离开你手和视线,有足足二十五分钟,对吧。”
孙耳朵这样说的时候,对老洪逼视的目光具有着穿透力一般。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老洪并不害怕他这样的赤裸裸地威胁。
老洪知道,这是要找出他说的话里面的疑点。
他并不在意,因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那阵子,有没有人走到调度室小白房子附近。”说这话的时候,孙耳朵看洪成武的眼神是满眼的不信任。
“大约几点,越详细越好,不要漏下啥。”
“这,能给一根烟吗?”
洪成武看了一眼孙耳朵,胆怯地问了一句。
表情里带着委屈巴巴的可怜。
“没有。我真没有,没有杀人。不行,你问我工友,我朋友,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
洪成武的脸上话说得不利索,他嘴里磕巴起来,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故而脸上带着一丝反抗的意味。
“不要狡辩,狡辩是对抗,抗拒是要承担后果的,你清楚,我们是有证据的。”
孙耳朵脸比外面零下三十度的天气还寒冷。
“你,要识时务!”
一根手指,点了点老洪的脑门子。
这一下用的力道,很重。
知道下面的时间会很难熬,老洪的脸色不大好看,他是脾气爆,可是,他是规矩老实人,规矩老实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怕“公家”。
流氓地赖老洪不嘚瑟,一遇到“公家”的事,屁都没得放!这是老洪跑掉的老婆说得最多的话。
这一点,老洪自己也认。
眼看着跟孙耳朵套近乎,没有半点的可能了,老洪也就是不打算抵抗了,少挨打是原则,要不,自己着身子骨虽然扛揍,也不能吃眼前亏。
老洪脾气爆,不过,也不是完全倔透了的死性人,他眼睛盯着孙耳朵,他这个举动也是听班组里打过罪的老徐说的,老徐说,公家的人看人都是看眼睛,要是发现你眼睛不敢直视和对视,十有八九就认定你是心里有事儿,要是敢应对着,那么,这些都能化解,只要你心里不亏心。
孙耳朵等不及了,他的手这回又举起来了,他举手,似乎是一个信号,外面的几个人,都往屋子里凑。
老洪感觉到压力。
老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调度室的小白房子附近,乘客进出站点都会从那个墙根儿经过,要是人少的时候,赶上尿急,还有在墙根小便的,不过,我放大兜子的时候,是放在了一块水泥预制板上,水泥预制板是东风厂下辖的水泥厂出的,这个板子可能是调度室建筑维修时剩下的。”
交代到这里,老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大兜子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我知道是被人掉包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这里面发现了什么有问题的东西吗?”
孙耳朵摇了摇头说:“我相信明天早上的时候,一切都会搞清楚的,你现在开始复述这这天的24小时,你都在干什么,六子,你带小汪记录。”
孙耳朵说完这话,直接推门出去,他在窗户里面已然看见了文处的那一张严重睡眠不足的脸。
“开个会,到二楼。”
文处长带着孙耳朵上了二楼,市局刑警队的叶队长和杜今生都来了,还有革委会的一位负责的领导,一位从干校临时调回来的副局长。
文处也是从学习班抽调回来的,在这之前,他刚刚做过自我批评。
“来了,各位市里的领导,厂子里的同事,我是紧急从学习班里被召回来了,我先做一个案情通报,有遗漏的,大家再补充。”
文处长的声音,有些沙哑。”
在场的众人都没吭气,因为是出了命案,偏偏又是赶上在春节之前这个敏感的时间,市公安局和工厂都十分重视。
“这是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涉及到杀人分尸!”
文处长这句话出口,在场的公安保卫部门的人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案子的最先发现者是我们搞治安联防的民兵葛春明,他是公交车站春节前安插布控在车站上的。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的东风厂灯会这段时间,他都会和同事在那值班。当时是两辆车先后进站,有个外来的陌生的人偷偷地将翻砂车间洪成武的大兜子掉包了。这个人是来走亲戚的,据他交代,他是见财起意,临动了贼心,是第一次,所以看上去挂了相,被下车的乘客给盯上了,你们都清楚,东风厂这班车乘客几乎都是通勤的,他是一个生面孔,小偷小摸的行为,漏不掉,工人师傅的觉悟还是很好的,当时就报告到葛春明这儿,葛春明是带着红胳膊箍的,常坐车的人都知道他来车站是干啥的,当即,葛春明就带着武装部的同志讲那个外来的人,及时地按住了。没想到,在检查被盗物品,也就是洪成武的大兜子时,才发现,那里面是一被肢解的尸体的残部,刚才法医勘察现场时,发现,这个尸块部分,极有可能是女性的,具体的还需要回到市局做进一步的分析检验,那个大兜子的拥有者洪成武,目前有杀人行凶的嫌疑,已经被控制了。不过,从他的行为上看,有些令人费解的地方,这一点,请市局的领导和专家,把把关。”
文处长其实想说的是,老洪洪成武这个人不大像凶手,最简单的常识是,凶手不会带着尸块和工友一道来喝酒,不过,他没说出口,在上级领导面前,他不能提前说出自己的判断和结论,那样的话,将会有误导的嫌疑产生。
市局的领导先定了调子,抓紧时间破案,争取在春节前找到凶手。
文处长脸上的表情,阴郁中有些狠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