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话不能够轻易出口，虽说咱们俩之间，不是“询问”的关系，可是，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前途和以后工作上的事，咱们话可得说准了，别含糊，“涉枪”事大，‘丢枪’就是大事中的大事，是开不得一点玩笑的！”
郑天立的语气愈发地加重了几分，他这是要最后确定一下。
“嗯！”
洪大下巴头都没有抬一下，口中重重地应了一声，算是作答，只是不知道回的是郑天立的那一句。
这句之后，洪大下巴继续闷声不响，头还是低下去的。
这反倒让房间里的两个人都糊涂了，因为，隔着玻璃，是听不见声音的，外面两个人的对话，他们只能看见张嘴和动作。
这边胡哲豪还不知道洪大下巴唱的是那一出，那边罗力勇的脸上神色变了又变，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不过，胡哲豪自始至终没让罗力勇出房间，这一点他可没犯糊涂。
因为此前湖东派出所处理一起交通肇事案时，就出现过类似的场景，民警大意了，肇事的身上还背着命案，后来还发生了伤亡事件。胡哲豪听过这个案子的事儿，他觉得，眼前罗力勇的这个事也是有点蹊跷，不敢在这当会儿放他走。胡哲豪的判断来自洪大下巴的举动，刚才洪大下巴直接打断询问就意味着，他恐怕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和郑天立沟通，并且，这事一定是牵扯到了罗力勇。胡哲豪这样想，是没错的，毕竟，要是搁在平时，没急事儿，洪大下巴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他不能够在询问室外面，没头没脑地来上这么几句，打扰“问询”。
现在尴尬的不止是房间里的胡哲豪和罗力勇，郑天立的样子也是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一看到洪大下巴蹲下去的怂样，就轮到郑天立站在哪儿，大瞪着眼睛，傻了。
“枪丢了？”
郑天立知道这事儿太大了，怪不得平时干净立正，注重仪表的洪征今天没穿警服，还有点蔫头耷脑的，看情景，这不像是忽悠人的话，要知道，枪可是大事，洪大下巴打死他也绝对不敢在这上头撒谎开玩笑，可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公安处和派出所的性质不大一样，管理机制也是有区别的，这边干警不配枪，有重大行动时，都是领导申请，现“领枪”。
派出所治安科用枪也是个大事，洪大下巴这货，会打枪吗？
脑子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是，郑天立不能看着洪大下巴这小子堆在这，耍狗熊拖至。
“你起来，有啥事直说吧，你上报了，单位怎么说的？”
郑天立想到刚才洪大下巴一开始的话，知道洪大下巴的事儿，已经和组织上上报了，这回来找自己，可能是想找他推动一下这个事，毕竟，要是能够及时找回来，没发生重大事件，没产生严重后果，对洪大下巴的处理还能轻点。
“怪不得你没穿警服呀，扒皮了？”
郑天立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蔫坏地笑了笑，其实，他这是给洪大下巴减压，有些事情，你越是说没事儿对方越爱往深里想。郑天立反其道而行之，效果反而明显。
洪大下巴站了起来，可能是站的有点猛了，脑子供血不足，晃悠了一下，眼前闪了金星，不过，他摇晃了一下，扶了一下墙，立马恢复了。
“我来找你摸摸‘’线儿’，看看有“外支”的人没。”
洪大下巴说的“外支”，是北城这地方社会人说的行话，就跟以前那些个江湖上的“春典”差不多，属于地方性的特定人群的“行话”。
比如，“上线”是指提供线索，“外支”是指公安内部以外掌握到的线索。
郑天立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子是来“端局”来了，“端局”是说，在“外支”的基础上，掌控犯罪嫌疑人的所有资料，直接缉拿归案。
看见洪大下巴眼睛一个劲地撇向“询问室”的玻璃窗，郑天立自然明白，洪大下巴这小子一定是冲着罗力勇来的。
看样子，洪大下巴是有备而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罗力勇已经被带到公安处的信儿了。所以，急三火四地赶过来，生怕公安处这边情况不明，打草惊蛇，再把罗力勇给放跑了。
“人是在我手上，你也看见了，不过，要查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事儿，你枪丢哪儿了？”
郑天立说到这儿的时候，其实，是带着点疑惑的，他不相信洪大下巴因为粗心，忘了“那东西”放到哪里了，不过，他没好意思问得那么直接。
洪大下巴看着郑天立，像一个委屈巴巴的孩子，眼眶里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这他妈的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都砸脚后跟，我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郑天立知道洪大下巴这一哭诉下去，会没完没了，直接摆手示意了一下，让胡哲豪打电话安排人看着罗力勇不能出房间，自己这待着洪大下巴，去了一楼另一侧的办公室。
郑天立原本的办公室是在二楼，跟熊宜丰和老何的是一顺撇，他自己觉得跟人家太近，不得劲，主动申请下到一楼。
一楼不如二楼安静，冬天冷，夏天还有点潮湿，不过，郑天立自己说，得劲儿，这就让别人说不出来闲话，主动把好位置腾下来，不能算毛病。
进了办公室，洪大下巴没像以往东摸西划拉，找茶叶，他本人的精神也略微缓和了一些。
“你说有人算计你，是谁？”
郑天立说起业务的时候，开门见山。
洪大下巴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那你说有人算计，我还说你搞破鞋呢，可是，你搞的谁，我也不知道，你说这话，谁能信？”
郑天立的眼睛向上翻了翻，白眼珠比黑眼仁大，据说这种人是六七不认的。
洪大下巴一看郑天立动了真格的，较上劲了，他说话也就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不抱怨了，一五一十将自己丢枪的事，对郑天立详细地说了一遍。
洪大下巴“丢枪”是和柳雅晴失踪是同一天，柳雅晴失踪是上半夜，也就是晚11点左右后，因为319路末班收车时间是十点，两班车从北城到东风厂对开，都是晚上十点做发车。
晚上不堵车，中间停靠站点也少，上下车人少了，自然启动车的速度就快了许多。319车到达东风厂终点的时间，应该大致为11：05左右。这一点郑天立带人走访，已经确认过了。
洪大下巴丢枪是十二点以后，说是同一天出的事儿，不过，隔着半夜十二点，其实应该是两天。
洪大下巴记得，是子时，也就是后半夜的1点。
“大半夜，你带枪去执行任务？”
郑天立打断了洪大下巴的叙述，他觉得，这一点上，洪大下巴好像是没说实话，或者说，是没说全实话，只是想忽略过去。
郑天立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那倒没，我们夜里没任务，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人要干仗。”洪大下巴声音压的有点低，似乎觉得说了一半话，有点对不住郑天立。
郑天立却没有在意这个，郑天立不是一个拘泥于形式的，尤其是在询问和职业关联上的时候，他更重视的是“料”，也就是各方面能够拿出来的证据，他从不在这些小事上挑理。
当然，有些东西，他会埋藏在心底里，不等于他会忘记和忽略。
“兄弟，我这可是跟里捋一下那天的事，你要是有啥瞒着我的，可别怪我撒手不管了，现阶段这事还是在我们这个地区，能及时找回，你也算有救，要是正因为这个，后续出了大事，你就等着扒皮吧，公家这疙瘩的官衣，你是别指望穿了。”
“我懂，哥呀，我啥都懂。”
洪大下巴抬眼看了一下郑天立，说出来一件他一直没和组织上交代的事儿。
枪丢的那天夜里，他看见了“她”。
说这话的时候，洪大下巴的眼睛里，露出来畏惧的神色，看样子，他害怕的厉害，郑天立目光一对上，洪大下巴的身体，竟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