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破雾人的预言,终归也算成真了。”
“是的,只是并不是以我们希望的方式。”
“那堕星群岛呢?布满黄金的群岛,慕氏一族的故乡。”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昔挽云站起身,疲倦地眨了眨眼:“天亮了,游学者,你该离开了,另一个故事,就由另一个人讲给你听吧。”
相者的话一说完,我才意识到天真的亮了。
篝火熄灭,酒壶喝空,略显刺眼的阳光凶暴地撕裂了云层,而我带来的羊皮卷,也已经全部写满了。
于是我起身告辞了昔挽云,我知道,这个孤僻的相者已经说得够多了。
可在归去的路上,我的头脑一片眩晕,无数人物在我脑中浮现,跃动,直至消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我甚至从未见过,但在这一刻,我却觉得他们都是我多年的挚友。
我得到的仅仅是一个故事么?
我不知道。
我一路跌跌撞撞走下海崖,在途中,我甚至因为晕眩和宿醉,差点跌进了山谷,直到终于踏入平地的时候,黎明时潮湿的空气才让我清醒过来。
而那个将我介绍给昔挽云的海客祁酒,也如约在海崖之下等待着我。
“沧海不干,海客不绝。”祁酒对我露出豪爽的微笑。
“沧海不干,海客不绝。”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说出专属于海客的铁誓。
祁酒点点头:“书呆子,你想听的故事,昔先生告诉你了么?”
“说了,”我一笑,“可我现在很疑惑,我到底该叫你祁酒,还是叫你祁小九?”
“都可以,”祁酒又是一笑,“我不在乎你叫我祁小九,但我提醒你,最好别叫我妹妹小叶子,你知道,能这么叫夜王的人,如今只剩我和海崖上这位先生了。”
“夜王我可不敢惹,脑袋我还是想要的——走吧,吃早点,这次我请。”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和祁酒一起离开,身后却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回过头,看到一身白衣的相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昔先生!”看见昔挽云那一瞬间,祁酒的眼眶就红了,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凝视了相者许久,才颤着声音问道:“昔先生,这些年过得可好?”
“小九,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昔挽云的声音异常温和,“我听说,现在他们都叫你海中次侠,说你是最有资格继承侠名的海客。”
“这是他们往我脸上贴金,”祁酒像个孩子一样低下头,“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是想像莫大哥一样,哪怕像他一点点也好。”
“小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昔挽云按住祁酒的肩膀,“小叶子也做得很好,你们兄妹俩没有给海客丢人,你们的莫大哥和慕大哥,他们若在天有灵,都会为你们高兴的。”
“谢谢你,昔先生……”豆大的眼泪从祁酒眼眶中滚出,祁酒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恭敬地询问昔挽云:“昔先生,你已有二十年没下过海崖,这次下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昔挽云看向我。
“我?”我不解地瞪大了双眼。
“是的,”昔挽云点点头,“关于我讲给你听的故事,我还漏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我想对小莫来说非常重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请你写下来。”
“昔先生请讲。”我向昔挽云一拱手。
“不必如此客气,”昔挽云对我说,“只是在说这些东西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瞬间能比永远更长么?”
“相信,”我点头,“只要那一瞬间,有足够让我珍视的理由。”
“小莫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昔挽云一笑,“我要告诉你的东西,就是小莫这一生最快活的一个瞬间。”
“不知是哪一个瞬间呢?”
“在双生岛的临天崖,一个普普通通的瞬间,那时他站在自己的船前,有一个姑娘走到他身边,问了他一个看起来并不特别的问题。”
我忽然一怔,想起了故事中的那个瞬间。
“为何是这个瞬间?”我明知故问,因为我知道,相者一定还有话要告诉我。
“我用小莫的话回答你吧,”昔挽云看向远方的大海,“因为在那一瞬间,我也曾拥有过月亮。”
因为在那一瞬间。
我真的拥有过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