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乔安南回拨了电话，他又很快接通了。似乎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从容地问我现在是否方便。
“我爸爸下去了，我在楼上，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应该不会被人听到。”我被他感染，也镇静了下来。然后也迅速地反问他：“为什么要我搬走？”
“不安全。最近赵剑华在查我这里，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父亲是缉毒队长，乔安南是毒枭，不查他查谁？
“我不知道他现在对我的情况了解了多少，但是我知道他在对你动手了。我们以前就认识，现在都能在网上查到我们的一些消息。你再住在赵家，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甚至你可能会被利用了来对付我。”
乔安南款款而谈，语气从容缓慢。我有些不太明白，无奈地问谁会来利用我。
“赵剑华。”
果然是这个答案。
我早就应该明白的，在我父亲和乔安南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人。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和行业，注定不能握手言和。只是我一直以为乔安南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从来不愿意去思考。
“乔安南，我爸爸和你的确势不两立，但是我想他还不至于来利用我。而且，我想今天我们的重点不应该是我的父亲，而是孙倩雯。你早就知道，孙倩雯没有死，是吧？”
“死了，但是死了一个孙倩雯，还会有无数个孙倩雯。”
乔安南这话说得好，如此高深富有佛学及禅意，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搭腔，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
乔安南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莫莫，你就没有想过，赵剑华为什么要让你见孙倩雯吗？他不想打草惊蛇让你知道他在调查你之前的事情，所以故意让你看看孙倩雯，想看看你的反应。也许，他今天就知道了，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真是说不出来的好笑！
“乔安南，你不需要来评论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你要和我说孙倩雯死了。如今她没有死，她回来了，那我呢？我和你之间，要怎么办？”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从来跟孙倩雯就没有一点关系。你不用去顾虑她，就当她死了就好。我觉得，你不如费心想想，你要怎么对付赵剑华。”
说句实话，我心里一片冰冷。之前有一个蒋玉，乔安南告诉我，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蒋玉没有一点关系。后来，他就和蒋玉结婚了。
现在，又来一个孙倩雯。乔安南告诉我，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和孙倩雯也没有一点关系。那么下一步呢？他又要养一个孙倩雯吗？
他是要养多少个女人？
我觉得这么累，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上，自顾自脱了衣服去泡澡了。我没有挂断电话，但是也不想听乔安南说任何话了。
他现在的动机已经非常明确了，他不会给我承诺或者名分，他只要我帮他去对付我的父亲。
我好好地泡了一个澡，真心觉得累了。拿起手机看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手机显示有很多未解来电，一半是昨天晚上打的，一半是刚刚打的。也有许多短信，一些是昨晚的，一些是今天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最近的一条信息这么问，而我，不想回。
穿着睡袍回到房间，我躺床上就睡。还没来得及翻身，就听到手机响了，是薇薇打过来的电话。我懒洋洋地接通了电话，就听见她在那边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啊？怎么啦，这么惊慌？”
“我还想问你什么事呢，你们家乔安南疯了，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过来问问你，你没事就好，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她顿了一顿，又问：“你是不是和乔安南吵架了啊？”
我说没有，然后挂了电话。乔安南这人倔强得很，我无奈只能给他回电话。就是这通电话，让我终于有了一点危机意识。
“你今天在哪看到孙倩雯的？赵家？”乔安南连招呼都不打，直奔主题问了出来。
“没有啊，我在医院看到她的，我爸也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爸。”
“你去医院了？生病了？”乔安南口气焦急了一点，总算安慰了我一下。
“没有，我和我爸爸去做个亲子鉴定而已。对了，不是我爸要求的，是我自己要求的！”为了避免乔安南又说我爸，我连忙解释了一句。
乔安南沉默了一会儿，才不无疑惑地说：“你爸爸为什么要去医院做这个，他完全可以委托私人机构来弄，甚至，凭他的关系，他完全可以让公安部的人帮他弄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的，但是我想不清楚答案。我想了想就说：“反正也没区别啊，这个不重要吧。”
“我明天会去查一下，孙倩雯在医院用的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高茵木。不过，你查这个，能查出什么结果呢？肯定是假名啊。”
“我自己去想办法吧，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以后这个高茵木，还会频繁出现的。你总有一天，会和她正面打交道。如果以后你见到她了，你一定小心，千万不要被骗。”
乔安南说得挺严肃的，我心里就忍不住笑，我说：“我又不是男孩子，犯不着被她骗。倒是你，你要小心一点，可别又被骗了。”
我说话的口气是有点难听，甚至可以说是冷嘲热讽的。乔安南沉默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说话。
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沉默，冷冷地开口：“好了，乔安南，你还是来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孙倩雯没有死吧。”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但是你不要往心里去，听听就好。”乔安南如是说。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我根本不想知道，也根本不愿意相信的故事。
很多年前，有一个高官，他为人处世貌似正派，但实际行动往往是监守自盗以黑吃黑。与此同时，有一个黑道人家堪称扛把子，风云江湖不可一世。这两人相逢了，高官一心想要搞垮扛把子，但是扛把子实在太厉害了，他搞不动。
于是，高官就提出握手言和，实际上，他依然是想要吃了这个扛把子的家产。但是扛把子一眼就看了出来。高官想尽办法依然不能撼动这个家族，于是他想出了美人计。
高官安排了一个美女，让扛把子的少爷接触到了这个美女，几年潜伏下来之后，终于得偿所愿。扛把子一家摧毁了，少爷差点命丧黄泉，美女也是时候牺牲了。
这个故事很短，乔安南也说得很平稳。我听完之后，只觉得后背发凉，不能明白这短短几句话背后代表的意思。
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冷静了许久，依然不能平静下来，于是我只能问乔安南。
“这是故事，还是事实？”
乔安南没有说话，他只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全身发寒，只觉得今天所见所闻已经超过了我的忍受范围。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却依然觉得心都凉了。
如果乔安南说的这个故事，不仅仅是一个故事，那它代表着什么？
我的父亲安排孙倩雯卧底乔家，最终凭借一手本事吞噬了乔家。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可能的，我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乔安南说的是事实，那孙倩雯不可能还活着。如果我父亲真的是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会容纳我的存在。父亲对我的好，绝对不是伪装！
可是，如果父亲知道我和乔安南之间的事情呢？就像乔安南所说，难道他真的是要利用我？
我内心几乎要奔溃掉了，正这时，我又听见了敲门声，父亲在外面喊我。我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把手机锁在柜子里，然后才去开门。
“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莫莫，我们去医院看看吧。”父亲皱着眉头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一直盯着他，用一种审问的态度盯着他，盯得他莫名其妙。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认识乔安南！”
他诧异地看了我许久，然后很惊讶地问我：“然后呢？”
我真的是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可是他这个态度，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了。
父亲又再三看了我很久，然后拉住了我的手。
“莫莫，你是不是被吓到了？走，我们先下去吃饭，你宋阿姨又给你做了饭菜。吃完饭，下午爸爸没事，陪你一起去检查一下。”
我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我说，我认识乔安南！”
爸爸更奇怪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最后低声说：
“我知道，你是说云亭的老板是吧。你以前的事情，爸爸不想过问。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不管你因为生活所迫做过什么样的事情，爸爸都能理解。但是，爸爸向你保证，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那个乔安南是不是又来找你了，让你回去上班？他做梦！”
他温柔地看着我，脸上全是疼惜悔恨和无奈。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他压根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说，他压根就不认识乔安南？
我感觉我已经深陷泥沼，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个乔安南，一个父亲，真是让我把头也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