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衡永远不会知道，乔安南对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对着罗衡笑了笑，趴回到了乔安南床边。我抓着乔安南的手，在嘴边亲吻了一下。
当下四处是人，有罗衡，有蒋玉，有一车子的救护人员。
我当着这所有人的面，低头在乔安南嘴上印了一吻。
“乔安南，我爱你！如果你今天醒来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如果你今天再也醒不来了，我陪你去！”
我没有再去听或者去看别人的反应，我只是跪在地上，捧着乔安南的手，靠着他的床。
救护车终于到了医院，医生把乔安南抬了进去，我被罗衡拉走了，说是要检查一下。
结果如我所料，我什么事也没有，乔安南把我保护得很安全。
做完笔录，罗衡留在医院陪着我，我一直坐在急救室外面等着。我看见了蒋玉，她弱柳扶风地靠在墙上，满脸泪痕和憔悴。
我站了起来，却被罗衡拉住，我拍了拍他的手，走到了蒋玉身边。
“蒋玉，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挺冷静的。
蒋玉抬头看见我，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实在太柔弱了，乔安南怎么可能置她不理。
我拉着蒋玉的手，走进了女厕所。这医院的厕所里，都有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和她走进了最里面的隔间，我反手将门锁了。
蒋玉依旧在哭，我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蒋玉，对不起，我也很爱乔安南。”我冷静地开口说话，蒋玉置若罔闻地一直在哭。
“我不会离开乔安南了，但是我也不会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不是一直很爱乔安南吗，希望你不要阻拦我和他。我以我的人格向你起誓，我，莫莫，绝不会破坏你和乔安南。我只会安静地守护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我竖起了四根手指，庄重地对着蒋玉发誓。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很荒诞，甚至可以说是不要脸。可是我已经不想要脸了，我只想要乔安南快乐。
一直以来，我因为道德和自尊的束缚，拒绝着乔安南。我自以为我做得很对，我觉得我在保护自己，也在保护蒋玉。我认为乔安南无耻，觉得他活该。
可是这时候，我终于都想明白了。
我愿意万夫所指，我愿意万劫不复！
我爱乔安南，乔安南也爱我，而蒋玉，是乔安南欠下的债，他应该要还。
蒋玉一直在哭，她看着我凄凉地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里，装满了泪水。
“莫莫，你真的觉得，安南还会再醒过来吗？”
我心里隐隐作痛，因为我自己也觉得，乔安南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但是我还是镇定地回答了：“如果他醒不来了，那我也会去死。但是蒋玉，你一定明白乔安南的心思，如果他没有醒过来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蒋玉抽回了手，依旧是凄凉地笑着。
“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死吧。”
她转身离开了这个狭窄的隔间。
我靠着门，深沉地叹息着。
乔安南依旧在里面，还是没有出来，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了，外面天都黑了。
罗衡给我们买了晚餐，可是不管是蒋玉，还是我，都没有心思吃东西了。
薇薇本来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可是她哭得太厉害了，苏全安担心得不行，半哄半强迫地把她抱走了。
罗衡没有和我说让我回家，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肯定不会走的。就像我也不会劝他回家，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蒋玉身体太虚了，没过多久，就被蒋家的人架回去了。
乔安南在里面，不知死活。我和罗衡在外面，一动不动。
“莫莫，如果今天里面躺着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做？”罗衡突然握着我的肩膀，很严肃地问我。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罗衡。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我说不出来的气愤，说话的口气都不对了。
那一瞬，如果我认真去看，我一定会看见罗衡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可是，我当时所有的心思都在乔安南身上，根本没有去看罗衡一眼。
可能是晚上十点，可能是更晚，乔安南才终于被推了出来。我和罗衡明明在外面等了很久，却在他出来的那瞬间，呆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我是在等医生告诉我，乔安南的情况。如果医生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没事了。如果医生说，乔安南已经不行了，我一定会跑到手术室拿一把刀，立马切腹自尽。
“谁是病人的家属？送病人回病房。”某个戴着口罩的人冲我们喊了一句。
我冲了过去，紧紧抓住医生的手。
“医生，他怎么样了？”
“双手手骨折断，脊椎骨裂，脑部创伤严重，情况不太乐观。先观察四十八个小时，如果四十八个小时内醒过来了，那就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那如果四十八个小时，没有醒过来呢？”
医生同情地看着我，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护士们拍了拍我的肩膀，推着车拉着我，往重症监护室里走。
“你要留在这里陪着他吗？”罗衡站在我身旁问我，我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罗衡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点了点头。
“莫莫。”
我没有回头去看罗衡，只是一门心思看着乔安南，我随意地问了一句：“怎么啦。”
罗衡没有说话，没多久，我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小五给我准备了所有的东西，甚至去买了崭新的睡袍。他没有说哪怕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莫小姐，你先睡一会儿吧，乔总醒来我就立马叫你。”小五拉着我站了起来，往另外一张床上拖。
“我睡不着的。”我轻轻推开了小五的手，又在乔安南床边坐下。
他的头发被剃掉了很多，一层层纱布圈在他的头上。他眉头微微皱着，呼吸很平缓很慢，看上去有从没见过的柔弱感。
“小五，你是不是很恨我？”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乔安南会变成这样，是为了救我。
当时情况太紧急了，他根本来不及推开我。如果不是他护住了我，今天躺在这里的，应该就是我了。或者说难听一点，我身体远不如乔安南这么强，我可能直接躺在停尸间了。
“不会，我知道再来一次，乔总还是会这么做的。这是乔总的选择，不该来怪你。”小五也搬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在我旁边。
我们就像两个蘑菇一样，蹲在乔安南身边，捧着腮帮子，看着乔安南。
“你说他会醒过来吗？”
“肯定会的，乔总肯定会醒来的。”小五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担心。
也许在他的眼里，乔安南就是神，神怎么会被打败呢？
那天晚上我和小五都没有睡觉，我们聊了一整晚，聊得口干舌燥了，乔安南也没有起来给我们端杯水。
“莫小姐，我终于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了。”小五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笑。
“什么意思？”
“那天你发烧晕了过去，乔总在你床边守了整整两天，你才醒过来。看来今天也是这样了，你也要守乔总两天，他才会醒来了。哎，你说说啊，乔总是不是故意的啊，就想给自己讨个公平。”小五乐呵呵的，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他说的是我被绑架的事情，我看着他的笑，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轻松。与其说他是在开玩笑，不如说，他是在祈祷。
他祈祷，两天之后，乔安南真的会醒来。
小五和我一样，都太忧虑，不管怎么累，怎么也睡不着。我们后来放弃了互相劝说对方去休息，就像两根木头一样，矗立在乔安南床前。
第二天，罗衡和蒋玉都来了。他们给我们带来了食物，可是我和小五什么也吃不下。我们甚至说不出什么话来，我们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笑。
“乔总很快就会醒的，你们别担心。”小五一直微笑着重复这句话，而我就像一个哑巴一样，看着罗衡他们，只知道假笑。
蒋玉没有留下来陪着乔安南，她说，看着我和小五这个样子，她心里难受。
整整两天一夜，我们寸步不离地守着乔安南。终于到了医生说的四十八个小时以后了，可是，乔安南，他始终没有醒来。
医生告诉我和小五：“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凌晨十二点一过，已经是四十九个小时了。
我直愣愣地看着乔安南，他可能就要这样沉睡一辈子，直到停止呼吸。
他原本是天之骄子，此刻却如同植物人一般。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变成这样的。回想认识的这一年以来，乔安南真的因为我受过太多苦。因为我，被罗衡打个半死，因为我，在这里生死未卜。
我终于深刻地体会了罗衡那句话的意思。
罗衡以前告诉我，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也不愿意让婉儿牺牲。那么现在，我也有这种心情了。
我宁愿死的是我，也不愿意让乔安南就这样躺在这里！
我握着乔安南的手，偏着头看着小五。
“小五，他还会醒吗？还是，他再也不会醒了？”
“他会醒的！”小五斩钉截铁，面带微笑地说话。
可是，从他眼眶里流出的眼泪告诉我，乔安南，可能，真的，再也醒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