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凉风灌入厢房,吹刮得窗棂都在风中凌乱,“咯吱”作响,院中的池塘发出叮咚的水流声,在这座毫无生气的太傅府上,显得愈发空洞清冷。
凌菲鱼在花雨棠的搀扶下,来到软塌上坐下,只见她放下公主之尊,贴心地在她身后垫了个方枕,好让她靠的舒服些。
“小鱼儿,这件事我知道对你的打击颇大,害得你受的伤害很深,在为苏大人伸冤之余,你也得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瞧你,这段时日瘦得就像个纸片人了,再这样下去,你若是倒下了,这个家就彻底崩塌了。”
花雨棠愁容满面地看着她消瘦憔悴的脸庞,心疼地伸手轻抚着她的手背,柔声细语劝说道。
凌菲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以示宽慰,下意识地抬手轻抚著腹中的胎儿。
眼下,她早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既然他选择在这个时间段降临人世间,并且在茫茫人海中认准了她为母亲,那必定要让他顺利出生,见一见这广阔的天空,壮阔的山河,繁盛的景裕国。
花雨棠见她静默不语,始终垂眸凝视著自己的腹部,嘴角微微上扬,浑身上下散发著浓烈的母爱光辉。凭借多年来在深宫的经验,一眼便发现玄机,不禁惊呼道。
“小鱼儿,你不会是……有身孕了?!”
凌菲鱼倒也不隐瞒,而是点了点头,却见花雨棠显得比她还要激动,在屋中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那、那苏大人知晓这件事吗?眼下,你在这种环境能安心养胎吗?不行不行,我得想办法告知苏大人,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原谅你吧。至于,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这侯府的人经常来闹事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为你寻一处幽静之所,你暂时在那里安胎,如何?”
凌菲鱼见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是她既然苦守在府邸,就是为了替苏暮白撑起一片天,若是她临阵脱逃了,只怕侯府和整个苏家那帮豺狼虎豹都会虎视眈眈的觊觎太傅府上的一切,甚至还包括苏暮白那些丰厚的家底,到头来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雨棠,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府邸毕竟是我的家,我无论去哪都不会安心的,我只想守住和他之间唯一的回忆,哪怕他这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但我替他守住这最后的一方净土,也算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待他出狱后,我会带着孩子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再也不会前来给他造成困扰。”
花雨棠见她处处都在为苏暮白考虑,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活得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般颓丧,不免为这对苦命鸳鸯甚感心痛,暗自哀怨上天为何非要好端端的拆散这对本就美满幸福的神仙眷侣,念及两人相识相知相交一场的份上,当即向她许诺。
“小鱼儿,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绝对会大力支持你。”
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走到门前唤来了南无玥。
“阿玥,你派几个心腹留下保护小鱼儿和这府中的安危,回头命人把我寝殿中的那几箱子金银首饰统统运过来,然后你去重新招一批婢女小厮进来,最好要那种有眼力见,手脚勤快,机灵些的,还有还有……”
南无玥满脸宠溺地看着她,认真地听着她的安排,见她对凌菲鱼格外上心的样子,不禁为她那广阔的胸怀和恢弘的气度,倍感自豪。
“我的小公主尽管放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我去办,你留下好好陪陪她吧。”
说著,便偏头望了眼斜靠在软塌上的凌菲鱼,眼下的她正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作为挚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走上绝路的。
凌菲鱼见他们这般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一想到当初有不得已的苦衷,未能向他们表明真实身份,心中始终存有歉疚,他们越是既往不咎,越是体贴入微的待她,那种歉疚和惭愧深深地烙印在心间,若有来世,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小鱼儿,我但凡有机会出宫,定会前来看望你的。你若是有何短缺,到时候派人知会我一声,我会为你置办妥当的。”
花雨棠迈著小碎步赶至她的面前,满脸认真的对她说。
凌菲鱼眼角闪动着泪光,伸手轻轻地抱住她,脸颊紧贴在她的胸前,此生能得一知己,真是她莫大的荣幸。
自从花雨棠来过后,整座府邸接下来的几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气死沉沉的府邸因为增添了人手,又变得蓬勃有朝气起来,虽然不抵曾经的辉煌时刻,但也算让日子逐渐步入正轨,终于迎来了烟火气,正所谓平平淡淡才是真。
自从太傅府败落后,以前像是狗皮膏药巴结的宦官彻底与苏暮白划清界限,生怕会殃及自身,面对凌菲鱼亲自登门恳求出面作证,更是毫不留情的将她轰出去,更有甚者则嘲讽她就是个骗子,还妄想着再次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滑稽可笑。
凌菲鱼不仅没有气馁,反而在府邸门前跪下,双手高举著血状,口中不停地喊著希望能够请大人为苏暮白伸冤作证。
就这样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屡次惨遭闭门羹,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退缩。
殊不知,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被暗中观察的颜璎洛尽收眼底,想不到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犟头,原本想把她逼入绝路,万万不曾想到公主竟会从中插手,彻底扰乱了她的复仇计划,看来得尽快将她除之而后快。
这日,天气阴沉,乌云密布,秋雨淅淅沥沥的下著,入目皆是朦胧一片。
凌菲鱼撑伞再次出门前去拜访其他官员,刚来到大街上,便听闻背后传来柳嬷嬷气喘吁吁地呼唤声。
“夫人,您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您现在可是有孕在身,万不可过度操劳。”
柳嬷嬷说著,便伸手拦下她的去路,恳请她千万不要拿腹中胎儿当赌注。
“柳嬷嬷,暮郎如今尚被关在狱中,一日未定罪,那便是有希望。倘若我不趁著这段时间为他沉冤昭雪,难道要我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从此失去父亲吗?”
凌菲鱼说到心头痛处时,忍不住眼眶泛泪,坚强隐忍了这么久,借着这场秋雨,终于可以痛快地宣泄满腹积压已久的悲伤。
突然,只听一声马儿的嘶鸣拖着长长的尾音,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朝她们横冲直撞而来。
凌菲鱼反应过来时,面前赫然出现那高高扬起的前蹄,紧接着便见柳嬷嬷扔掉伞飞扑上前以身躯护住她。
“夫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