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凤仪宫风波之后,皇后虽未明言,但对待薇澜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
不仅免了她每日的“请安侍奉”,还时常赏赐些滋补之物到长乐殿,吩咐她好生养着。
这番转变,明眼人都瞧在眼里。
清静殿内,拓侧妃心中的不甘与嫉恨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本以为皇后会因宋若葶之事,始终对宋薇澜心存芥蒂,自己便可借着家世与皇后的些许旧情稳占上风。
谁曾想,那宋薇澜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皇后态度大变!
如今皇后对长乐殿的关照,简直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这日,江氏与何氏相约,准备前往长乐殿拜谢。
她们心中清楚,若非薇澜上次在家宴上开口求情,解了她们漫长的禁足,此番迁入东宫,莫说良媛之位,能否有个安稳去处都未可知。
而且,对方在王府时就得了协理权,如今东宫亦是如此。以王爷对她的宠爱,很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和皇后。
这份恩情,无论如何也该当面致谢,若能借此缓和往日嫌隙,自是再好不过。
两人行至御花园曲径,恰巧遇上了正在赏菊的拓侧妃。
“妾身见过侧妃。”江氏与何氏依礼问安,态度恭敬却疏离。
拓侧妃转过身,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冷笑。
这两个昔日被她当枪使、后又如同弃子般被禁足的蠢货,如今倒是懂得攀高枝了?
她面上却扬起一抹看似亲切的笑意:“原来是江妹妹、何妹妹,真是巧了。
本妃正觉得赏花无趣,二位妹妹若得闲,不如随本妃回清静殿坐坐,尝一尝新得的云雾茶?”
她这是想摆出太子侧妃的架子,重新拉拢,或者说,试探二人如今的态度。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江氏与何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清醒与疏远。
她们被禁足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早已想明白了许多。
拓氏何曾真的顾念过什么情谊?不过是将她们当做棋子,用完即弃。
江氏也在这件事明白,所谓的表亲关系,在利益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她微微垂眸,语气平静却坚定:“多谢侧妃美意。”
“哦?”拓侧妃明显对两人的态度不甚满意。
“两位妹妹还在记恨我吗?当日,我也是有诸多难处,宋氏姐妹联手岂是我能说话的。”
江氏看着拓侧妃这番伪善的面孔,心底一片冰凉。
她真打量着她们两人是彻头彻尾的傻子是吧!
那日,就算拓侧妃没有能力庇护她们,甚至将责任推到她们身上,她可以理解。
只是,在被禁足的那些日子里,她可是一次都没去看过她们。
毕竟有杜氏这个例子在前,杜氏被禁足以来过的什么日子她们不是不清楚。
宋若葶可没让她好受。
就现在那杜氏还被遗忘在靖王府。
想来,等待她的只有老死在那。
起先,她们害怕宋薇澜的报复,试着为拓侧妃传信。
可等来的结果便是对方将她们弃之如履。
她们两人就这么胆颤心惊的度日。
好在,后续她们发现宋薇澜并没有想多加为难她们。
于是才安下了两分心。
“侧妃言重了。只是妾身二人已与澜侧妃约好,前去长乐殿请安,不敢耽误,改日再叨扰侧妃。”
何氏也在一旁轻轻点头。
竟被如此干脆地回绝了!
拓侧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股被当面驳了面子的羞恼直冲头顶。
尤其江氏那副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的样子,更让她觉得格外刺眼!
好,好得很!
这两个墙头草,竟敢不给她这个太子侧妃面子!
她勉强维持着仪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既如此,便不耽误二位妹妹了。”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便走,宽袖拂动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江氏与何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只有一种脱离掌控的轻松。
她们如今所求不多,只盼着能在东宫安稳度日,而这份安稳,眼下看来,似乎更系于长乐殿那位。
长乐殿中,薇澜正倚在暖榻上,听着青蕊低声说着养胎的注意事项。
听闻江氏与何氏联袂来访,她略感诧异。
自搬入东宫,她与这两位昔日有过龃龉的旧人并无多少交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尚不显怀的小腹,整理了一下衣衫,确保并无异样,这才道:“请她们进来吧。”
江氏与何氏入内,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态度恭谨。
薇澜让她们起身看座。
“今日冒昧前来,是特意来向澜侧妃道谢的。”江氏率先开口,语气诚恳。
“若非侧妃娘娘当日在家宴上为我二人求情,妾身等如今怕还是困于方寸之地,更无缘得封良媛,迁居东宫。
昔日愚钝,多有冒犯,还望侧妃娘娘海涵,不计前嫌。”何氏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薇澜静静听着,观察着她们的神色。
两人眼中确有感激,也带着几分小心与期盼。
她心中明了,她们这是看清了形势,主动来投诚,或者说,是来寻求一个相对安稳的依附。
她本就无意树敌过多,既然对方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她自然乐见其成。
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潜在的敌人,尤其是在宫中。
这地方不知蚕食了多少年轻女子的生命。
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虚扶了一下:“二位妹妹言重了。”
“同在殿下身边伺候,本应和睦相处。往日些许误会,过去便罢了。日后在东宫,还需互相照应才是。”
见她态度如此宽和,江氏与何氏心中一松,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喜色。
薇澜又让瑞露取来两副上好的赤金点翠头面,分别赠予二人,言道:“一点心意,二位妹妹莫要嫌弃。日后若殿中有什么不周全的,或是有何难处,尽管来告诉我。”
这便是明确释放出接纳与庇护的信号了。
江氏与何氏喜出望外,连忙再次起身谢恩。
她们知道,有了薇澜这句话,她们在东宫的日子,才算真正有了些许依靠。
长乐殿如今掌管着东宫内务,又明显得太子爱重,连皇后态度都已转变,能得她一句关照,意义非同一般。
送走了欢欣鼓舞的江、何二人,薇澜轻轻舒了口气。
后宫生存,从来不是一味强横就能稳坐钓鱼台,刚柔并济,懂得分化、拉拢,同样重要。
拓氏想用身份压人,却失了人心。
而她,不过是给出了一个相对公平的台阶和一份不算昂贵的善意。
她抚着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孩子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也让很多人开始重新审视她宋薇澜的价值。
未来的路还很长,她需要积蓄更多的力量,也需要更加小心。
不为自己也为腹中的孩子。
她不愿她的孩子再重复自己的童年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