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澜将花笺仔细折好,连同那幅需要“修补”的古绣一起,重新卷好,让瑞露交给外面侯着的阿七。
“阿七,你去告诉谢公子。此物,绣坊定当尽力修补。”
“还请公子静候佳音,若有需要的,绣坊定当尽力成全公子。”
阿七默默接过卷轴,行过一礼,转身离了荷妃馆外。
薇澜站在窗前,望着阿七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微风吹拂着她的鬓发,带来一丝凉意。
她将那份写着“可。多谢。”的花笺副本紧紧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斩断困局的利刃。
信任,是一场豪赌。
但此刻,她愿意将赌注,押在那位承诺为她掌一盏孤灯的谋士身上。
就如他对她的承诺。
薇澜不在纠结当下,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
毕竟,她与拓侧妃相比算是势单力薄了,她背后没有可依仗的母家。
拓侧妃就不同了,薇澜也从这次的事情中见识到了。
拓侧妃手里是能够调出来人的,她的身边有的是帮手。
而且王爷自那日入宫后,便又离了王府去往别处了。
薇澜想起王爷倒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若是王爷在,拓侧妃定然会有所收敛;可眼下,王爷身居高位,哪里管得了这些事儿。
三日之约,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薇澜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薇澜强迫自己沉下心,拿起那幅谢云卿送来的古绣。
她的指尖拂过那些因岁月而黯淡的丝线,试图从中找到修补的脉络。
然而,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谢云卿居住的方向。
谢云卿会怎么做?
他口中的方法,究竟指向何处?
罢了,终归他是能够随便出府邸的人。
而自己出府门还要禀告王爷和王妃,眼下她也不敢随便出去。
这简直是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出去;万一,拓侧妃有了别的动作或者说王爷的仇敌将主意打到后院女眷的身上……
薇澜摇摇头,简直有些不敢想。
最后得出结论,王府虽然有争斗,但好歹不会立即丢了性命。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好了。
……
浮光院内,拓侧妃在得知派出的两个大活人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后,陷入了更深的惊惶和暴怒中。
拓侧妃紧紧捏着帕子,但心底明白,自己眼下如同困兽。
又寻了个由头开始惩罚人了。
琥珀早已见怪不怪,银霜只能低着头忍受着侧妃的怒火。
侧妃如今更器重琥珀,自己多为贴身伺候起居之类的事,就算是想求情,也不敢开口。
她早没了最开始陪嫁在侧妃身边掌管院事当大总管的气魄和权利。
其余奴婢垂手侍立在一旁,脸色一个散过一个的害怕和恐惧,身体紧绷如弓弦。
琥珀知道,那两个人,要么死了,要么落入了方典卫手中。
无论哪种结果,都意味着她们离深渊更近了一步。
同样,也是任务的失败;人是她亲自挑选的,她脱不了干系。
拓侧妃冰冷的眼神不时扫过她,那里面不仅有冰冷,更有一种即将失控的、择人而噬的凶光。
琥珀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第二日,王府后院的气氛更加焦灼。
方典卫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而谢云卿那,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关押那两个死士的牢房,被换到了一个更加阴森偏僻、守卫却“似乎”松懈了些的地方。
更关键的是,负责看守的,不再是方典卫那些铁面无情的亲兵,而是换成了几个王府内院常见的、看起来颇有些油滑懈怠的普通护卫。
其中一个护卫,更是王府里出了名的贪杯好赌,外号“王酒鬼”。
这微妙的变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浮光院内某些人绝望中最后一丝疯狂的希望。
“琥珀姐姐,有新的动向了!”琥珀的心腹小丫鬟,趁着夜色溜进浮光院向琥珀汇报。
小丫鬟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看守换了。”
“是王酒鬼那几个人。奴婢的……奴婢的表兄就在那边当个小管事。”
“他偷偷告诉奴婢,王酒鬼最近在城外赌坊欠了一大笔印子钱,正被债主逼得要上吊呢。”
“若是……若是能许他重金,或许……”
琥珀紧了紧眉头,“消息可靠吗?”
“想来是可靠的。”
“换岗是因为王爷要求的,好像是王爷那边有事,这才换了的。”
这点槲琥珀也不再多问,毕竟王爷那边什么事,还轮不着她们去打听。万一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眼下的事情都足以让她们焦头烂额。
“那王酒鬼呢?”
“此消息千真万确。”
琥珀讥诮了一番,“又是酒鬼又是赌债的,怎么尽是这些晦气人。”
“有那么好堵吗?”
琥珀想到了孙婆子的儿子。
小丫鬟不再多说,心中默道:“若不是这些人,还从哪去拿人家把柄。”
琥珀将此消息悉数告诉了拓侧妃。
拓侧妃闻言,眼中又恢复了往日骇人的精光。
有些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更加快速的转着翡翠珠子,脑中不断的盘算着接下来的机会。
“可打听自仔细了?”
“想来消息不会出错。”
拓侧妃冷冷地瞪了琥珀一眼。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天无绝人之路。”
琥珀当即明白了拓侧妃的意思,接下来这怕又闲不下来了。
“不过两个贱奴,怎么就这般困难呢?”拓侧妃盯着琥珀发问。
琥珀知道眼下说什么都无用。
“琥珀,这次你该知道怎么做。”
“奴婢明白。”
“哼!”对方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务必亲力亲为,带上足够的金子。”
“如何买通那个王酒鬼想来也不必让吾教你了。”拓侧妃威压十足的说着。
“让他把那东西……”她再次拿出那个装着“刹那芳华”的青瓷小瓶,塞进琥珀手里。
“这些都是从将军府带过来的,:不是次次都有的。用一次便少一次,总不能让我把你送到母亲面前再去要吧。”
琥珀知道,拓侧妃这是对自己不满了。
“好好放进那两个贱奴的饭食或饮水里。只要事成,莫说这十倍、百倍的银子,此等人才放到将军府做个事还是不错的。”
琥珀看着手中那冰凉刺骨的小瓶,看着拓侧妃眼中的威压与势在必得,只觉得此事还真是不易。
她们的对手,可是在王爷身边做事的。
终究不同于后院的阴私,琥珀很少同前院的人打交道。
以往在将军府也是跟着将军夫人处理后院的事。
此事对上前院的人,琥珀莫名觉得有压力。
她比侧妃还害怕,此事万一又是一个陷阱。
万一真的是陷阱呢!
方典卫为何突然换看守?
还偏偏换成了有致命弱点的王酒鬼?
这巧合太过刻意!
然而她们眼下也没别的选择。
突然间她们变得被动起来。
可侧妃的命令她不能违抗!
“是,奴婢定当办成此事!”琥珀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她接过小瓶,这一次好似接的是自己的催命符。
转身,脚步沉重地再次踏入了那片杀机四伏的黑暗。
夜色如墨。
王酒鬼提着食盒,骂骂咧咧、一步三晃地走向关押死士的牢房。
浓烈的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其身上的酸臭与酒精味儿。
他身后不远处,一道融入阴影的身影,如同最耐心的猎豹,紧紧跟随。
当王酒鬼醉醺醺地将食盒递给门口另一个同样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守卫,自己则借口撒尿摇摇晃晃走向角落阴影时,那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贴近。
“唔!”一声短促的闷哼被掐灭在喉咙里。
王酒鬼甚至没看清是谁,就被一股巨力拖入更深的黑暗,冰冷的刀刃瞬间抵住了他的咽喉!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一个低沉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来自九幽地狱。
片刻之后,“王酒鬼”低着头,重新提着食盒,但里面的饭菜已被悄然调换,脚步似乎更加虚浮,骂骂咧咧地打开了牢门……
翌日清晨,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王府。
关押刺杀袭兰案重要人证的牢房,出了命案。
两名死士,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死状极其恐怖。
而第一个发现并惊慌失措跑去报信的,正是昨晚当值的护卫就是昨夜的王酒鬼。
众人不解,这两名死士怎么就冲着后院的人与事去了。
方典卫得知后很是震怒。
他不过离开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简直就是再打他的脸,他护卫王府以来就没出过这档子事。
除了那次让刺客进了王府对王爷行刺,想到这便有些心虚。
但眼下的事,也让方典卫知道,这王府的后院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只怕还真有不知好歹的参与其中。
方典卫只能让人立刻封锁现场,拘押所有相关人员。
尤其是那个浑身酒气、吓得语无伦次的王酒鬼。
薇澜得知情况后,顿时有些沉不住气。
但想到谢云卿,薇澜还是决定相信他,自己静观其变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