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嬷嬷亲自带着王妃的意思和一应赏赐来到阁楼,并宣布王爷亲令为袭兰单独辟院“沉香院”,且一应份例待遇比照侧妃。
袭兰闻言,整个人都懵了。
消息来的突然,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刷着她连日来的惶恐、委屈和怨恨。
才见了宫中姑姑不久,她以为也就那样。左右不过是好交差。
可眼下,就连王爷都亲自下令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王爷是知道她有孕的,可表现平平,这让她暗自怨怼了很久。
但眼下还亲自下令给她如此殊荣?!
与之前相比,这简直是从地狱一步登上了云端。
送走了黄嬷嬷,阁楼里只剩下袭兰和奉命前来“协助”她搬院的兰玲。
袭兰脸上的苍白和虚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和得意。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抚摸着身上盖着的锦被,又环顾着这间她曾嫌弃简陋的阁楼,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即将脱离此地的狂喜。
“兰玲姐姐,”
袭兰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听到了吗?”她的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和扬眉吐气。
“沉香院!王爷亲自赐的院子。”
“想来你也知道,咱们王府也只有侧妃和王妃才能独住一院的;到底是托了这个这孩子的福。”袭兰得意地抚摸着肚子。
“何况,这份例还是比照侧妃;想想也是,郑侧妃膝下有郡主也是如此。”
“哈哈哈!”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尖锐刺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福气在后头呢!”
她站起身,走到那面小小的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依旧有些苍白但此刻因激动而泛起红晕的脸庞,手指轻轻拂过镜面,仿佛在抚摸那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
兰铃依旧着手中的动作,将眼前的人视为空气。
对方放佛想起了那日的囧境,自顾自的说道:“哼,王妃前日那般对我又如何?”
“王爷一句话,还不是要把最好的给我?”
袭兰转过身,看着沉迷默整理衣物的兰玲,下巴微扬,眼神里充满了小人得志的轻蔑。
“有些人啊,就是眼皮子浅,以为仗着身份就能不把人放在眼里。可到头来呢?还不是得乖乖按王爷的吩咐,把我当主子一样供起来?”
兰铃闻言,顿时觉得好笑。
这人当真是无耻,她难道不知道是她自己吗?
见兰铃不理自己,她走到兰玲面前,故意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兰玲手中一件王妃新赏的、料子极好的衣裙。
“啧,这料子虽好,但款式还是老气了些。
等搬进了沉香院,我得让针线上的人按侧妃的规制,好好给我做几身新衣裳!
“哦,对了,”她仿佛才想起来,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宽容”。
“前儿个王妃赏我的那支三尾凤簪,收好了吗?
虽然……比起王爷和皇后娘娘的赏赐,那也算不得什么了,但毕竟是王妃的心意,总得留几件做个念想不是?”
兰玲低着头,手指轻轻地捏着这件光滑的衣料,并未有什么反应。
袭兰每一句炫耀的话语,每一个轻蔑的眼神,在她心上都不算什么,她之所以一言不发,只是她已料到了袭兰的结局。
她清晰地记得袭兰前日被王妃泼茶训斥时那副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模样,也记得她昏厥时那毫无生气的脸。
不过短短两日,仗着腹中那块肉和王爷的旨意,竟又如此猖狂起来。
这份变脸的速度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让兰玲心底涌起了强烈的鄙夷和寒意。
她强忍着反唇相讥的冲动,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是,姑娘放心,都收好了。”
心中却冷笑:蠢货,真以为这泼天的富贵是凭你自己得来的?
不过是块被人利用的垫脚石罢了!
袭兰丝毫没在意兰玲的冷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
她甚至觉得,自己前日冒险出去“碰瓷”江氏,简直是神来之笔,有那个贱人为她做筏子还真是解气。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被王妃责骂,还昏了过去,但结果呢?
结果就是王爷知道了,就连皇后娘娘也知道了!
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待遇。这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她袭兰也知道!
只要孩子生下来,她袭兰,就不再是任人践踏的奴婢了。
袭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接下来算计着自己的位分,她要一步一步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
兰葶院正厅。
与此同时,宋若葶也收到了陆氏的回信。
她看到回信,心中也安心了许多;母亲这次的来信比之先前就慢了些。
宋若葶回到内室,只有心腹在一旁伺候着,随后迫不及待地拆开。
信中的内容,却并非她预想中的嘉许和谋划,话语间而是带着些许冷冽的责备和深远的筹谋。
陆氏在信中直言不讳地指出宋若葶前日因一时之气责罚袭兰,甚至导致其昏厥的行为太过冲动鲁莽,简直是在拿整个侯府和她自己的王妃之位冒险!
她严厉告诫女儿:“成大事者,岂能困囿于一时之气?袭兰有孕,乃天赐良机于汝!此子落地,无论男女,皆冠汝之嫡名,承汝之血脉!袭兰一介贱婢,不过借腹之器,汝何须与之计较,自降身份,徒惹猜疑?”
陆氏强调,当前重中之重,是她“不惜一切代价,保袭兰此子平安降世!”
任何可能危及胎儿的行为,都必须杜绝!对于袭兰这种人,更要懂得恩威并施,而非只是一味的施威。”
信的最后,陆氏给出了一个更老辣的建议,写道:“此婢虽蠢,然其腹中乃汝之根本。
为安其心,使其甘为汝用,不至生乱,可再提其位份!虚名而已,予之何妨?以位分之名待之,使其感念汝恩,更显汝贤德大度,亦可堵悠悠众口。
待瓜熟蒂落,一切尽在汝掌握之中,区区名位,收放由心!不可在今纷扰,以坏大计。”
看完陆氏的信,宋若葶发热的头脑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甚至涌起一阵后怕。
母亲说得对!她前日确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袭兰再不堪,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根本。
若真因她的责罚而出了意外,在皇后和皇上那里,她将是罪人,皇后本就对她算不上好……若是因此,自己怕是在皇后眼里更是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拓侧妃和骆氏这两个贱人定会落井下石,她们也算是皇后身边的人。一个是皇后送入王府,一个同皇后沾亲带故。
到时,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
而母亲“施恩”和“提位份”的建议,更是釜底抽薪的妙计。
用一个虚名稳住袭兰,让她更加死心塌地,也彰显自己的“贤德”,何乐而不为?
宋若葶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恢复了属于靖王妃的冷静与算计。
她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掉母亲的笔迹,只留下那深刻的教诲印在心底。
“母亲深谋远虑,是吾莽撞了。”她低声说道。
一旁的沈嬷嬷开口道:“王妃如今明白就不算晚,夫人的一片赤忱和慈爱之心都留给了小姐。
只要小姐在王妃安稳无虞,夫人在侯府便也安心了。”
宋若葶叹口气,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看向窗外沉香院的方向时,眼神已是一片沉静。
她唤来刘嬷嬷,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将袭兰叫过来。”
宋若葶端坐在妆台前,只等着袭兰过来。
“王妃,姑娘在外面。”嬷嬷在一旁说道。
“让她进来吧。”
兰铃听到王妃让其进去的声音,顿时又如鹌鹑般一副怯懦样走了进去。
若是兰铃看到对方此样,必然会觉得好笑不已。但兰玲此刻还在忙着为其搬入沉香院。
“怎么,同本妃生分了?”宋若葶问道。
“婢妾不敢。”袭兰回道。
“本妃的这发丝都不如从前了,从前有你时还得保养,如今日月渐增,也不似之前了。”
袭兰立马上前,她是伺候过王妃的,又岂会不懂这其中道理。
她为王妃梳着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可纵然如此,她也不愿过从前的日子了;她袭兰不该过这种低眉顺眼的日子!
袭兰依旧在王妃面前表现的像个奴婢。
宋若葶通过铜镜看着袭兰,良久,好像对其动作满意,才开口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多余的话本妃不想多说,你理应知道!”
“母亲今日来了信,对你格外关切,自然答应你的也不会食言。”
“瞧着你的肚子马上也快有三月了,等到了三月,这肚子里的胎儿坐稳了,本妃就在王爷面前提一嘴,将你的位份提为侍妾。”
袭兰闻言,马上喜笑颜开,立马回道:“谢王妃,多谢王妃大恩。”
“起来,本妃说过,你不用多礼,免得伤了腹中子嗣。”
袭兰也停下了行礼的动作,嘴上依旧对着宋若葶感谢。
一旁的嬷嬷说道:“姑娘不必客气,咱们王妃姑娘最了解,只要姑娘对王妃忠心耿耿,莫要做些与身份不符的事,王妃和夫人定会疼姑娘的。”
嬷嬷将宋若葶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袭兰自然知道这是王妃给她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