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容氏轻声道,随即转移了话题。
她不想女儿为她难受,这侯府的污秽结束在她的手中便好了。
若是让澜儿知道,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贺氏还有她的一双儿女做靶子,澜儿该有多么难过与忿恨。
不值得!
宋原安不值得她的一双儿女忿恨。
“如今府里,谨哥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袭爵只是时间问题。这是我答应陆氏的。
他感念我们,至少是感念你我在关键时刻未曾落井下石,反而助他稳住了族中族老。
所以在我成为继妻一事上,他也没有为难甚至相帮。以后,你与翊和就是嫡子、嫡女了。
至于这府中的财产,你大哥到了主动分了,这些也只够重新买个宅院的。剩下的都是陆氏的嫁妆,我们断然没有要你大哥的。
薇澜点点头,“母亲做的对。我那王爷赏赐的也不少,自己也存了不少体己钱。”
“母亲势薄,只能为你们争取到这些了。”
“母亲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薇澜安慰道。
眼下,嫡女的身份对于她而言无疑是重要的筹码。
她沉吟片刻,又将上次去兰亭院探望宋若葶时,对方那番出乎意料的“托付”告诉了容氏。
“姐姐……宋若葶她说,让我去争正妃之位。”
薇澜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不确定,“她还说,会将她留下的人脉和财物尽数给我。”
容氏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她本就想问女儿今后的打算。
自从入了靖王府,澜儿哪还有什么退路,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断地前进。
尤其靖王此次陪她回伯爵府,容氏觉得靖王对女儿还是有那么几分真情的。不似宋原安那般虚伪。
她仔细打量着女儿的神色,缓缓问道:“那澜儿,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薇澜蹙着眉,语气有些迷茫:“女儿不知。虽然心中也想着碰一碰那位子,可那位置太高,也太显眼,步步惊心。
还是会让女儿心生胆怯,只怕力有不逮。”
“高?显眼?步步惊心?”容氏呢喃着这几个词。
心中对女儿的愧疚更深,这些年澜儿跟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吃苦受罪,虽在侯府但生活质量堪忧。
面对如今这样的变局,澜儿的胆怯她太感同身受了。这两年澜儿定然在府邸遭了些罪。
容氏叹了口气,语气转而变得深沉,“澜儿,你看着娘亲。”
薇澜抬起头,对上容氏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明亮的眼睛。
“娘亲这一生,谨小慎微,隐忍退让,以为只要不争不抢,就能求得一方安稳。”
“可结果呢?”
容氏的声音带着苦涩,“若非被逼到绝境,奋起一搏,只怕如今,我与你,还有翊和,早已不知是何等光景!”
“这后宅,这世道,从来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去争,自然有别人去争!”
“等到别人站到了那个位置上,你以为你如今的这点恩宠、这点协理之权,还能保得住吗?”
“拓侧妃若成了靖王妃,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你!”
“何况,君恩似水,红颜易老,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她握住薇澜的双肩,目光灼灼:“正妃之位,是艰难,是凶险,但那是至高之位,一旦坐上,便能掌握自己命运,甚至能庇护家族的地位。”
“宋若葶虽狠,但这句话没错!你有王爷的几分情意,眼下有嫡女身份,有你大哥袭爵后的伯府支持,如今更有宋若葶留下的潜在助力为何不能博上一博?
难道你想像母亲一样,一辈子被人压在头上,连生死荣辱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吗?”
“母亲不求你振兴门楣,可你得好好护着自己。”
“你可知翊和投身军营难道仅仅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更多的是他自己想去,想去博一条路出来。”
“前些日子来信,说他已经升了官,他告诉过娘亲定然会成为你的依靠。”
“澜儿,不要怕,娘亲永远都会守在你身后。不要怕,娘亲会一直陪着你。”
母亲的话,如同醍醐灌顶,狠狠撞击在薇澜的心上。
她想起初到王府中如履薄冰的日子,想起拓侧妃那虎视眈眈的眼神,想起王爷偶尔流露出的、对子嗣和贤内助的期待……
是啊,不争,就只能永远仰人鼻息,她不想再做那个需要时刻揣度人心、依靠别人怜悯才能生存的宋薇澜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野心和决心,如同星星之火,在她心底被彻底点燃,迅速蔓延成燎原之势。
她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亮而坚定的光芒。
“娘亲,我明白了。”
薇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那个位置,女儿要去争!”
容氏看着女儿眼中燃起的斗志,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的澜儿,终于长大了。
伯府的丧事料理完毕,薇澜也要返回王府了。
临行前,容氏将一个紫檀盒子交给薇澜,低声道:“这是陆氏最后留下的,是给兰亭院那位的信。她撑着一口气写的,想必是放不下的牵挂吧。”
薇澜接过那尚带着母亲体温的盒子,入手微沉。
她心中感叹,陆氏一生算计,对旁人狠辣无情,唯独对宋若葶这个女儿,倾注了所有的,甚至可以说是扭曲的母爱。
到头来,母女二人,一个身陷囹圄,一个含恨而终,竟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女儿知道了。”薇澜将盒子小心收好,心中五味杂陈。
登上返回靖王府的马车,薇澜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一旁放置的那个盒子,仿佛承载着两条逝去的生命和一个破碎家族的余烬。
而她的前路,也因今日与母亲的一番深谈,而彻底转向了一条充满荆棘却也通往更高处的征途。
争夺正妃之位……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
这条路,她既然选了,就一定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