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靖王皆宿在荷妃馆。
这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靖王府后院漾开层层涟漪。
王爷在废妃风波后,并未如一些人预料的那般冷落与宋若葶有亲的薇澜,反而显出了更胜从前的眷顾。
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思。
荷妃馆内,因着王爷的连日留宿,仿佛连空气都暖融了几分
下人行走间脚步轻快,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气。而最让薇澜开怀的,莫过于青蕊的归来。
这日晌午,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碎金,青蕊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府内丫鬟服饰,前来正房给薇澜磕头。
“青蕊,给小主请安!”青蕊跪在地上,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激动,眼眶微微泛红。
薇澜连忙起身,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握着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中亦是水光潋滟:“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语带哽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都是因为我……”
“若非我那日行事不够周全,惹了王爷不快,也不会连累你被遣出去。”
青蕊用力摇头,反握住薇澜的手,急切地安慰道:“小主快别这么说!奴婢不苦,真的!”
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后怕又混杂着庆幸的笑容,“刚开始王爷确实动了怒,将奴婢叫到书房,那脸色沉得吓人,问奴婢可知罪。”
“奴婢当时腿都软了,只知道磕头,说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主子无关,是奴婢见主子时常忧思,才私下打探,妄图替主分忧……”
薇澜听得心头发紧,可以想见当时情景之凶险,肯定将青蕊给吓坏了。
青蕊继续道:“王爷听了,沉默了好久,奴婢吓得冷汗都把衣裳浸湿了。”
“后来,王爷倒是没下令处罚,只是让奴婢滚出去候着。
再后来,没过两日,景目侍卫就来找奴婢,说王爷有差事交给奴婢。”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是王爷麾下一位姓韩的将军,在城外执行秘密任务时受了颇重的伤,王爷便命那位韩将军的亲随悄悄将奴婢接了去,为韩将军诊治。”
原来如此!
薇澜恍然,心中对靖王的怨气又消散了几分。
他虽恼此事,却也并未迁怒重罚青蕊,反而给了她一个将功折罪,甚至是积累功劳的机会。
救治军中将领,这可不是寻常婢女能有的机遇。
“那你这一路可还顺利?那位韩将军伤势如何?”薇澜关切地问。
“主子放心,韩将军伤势虽重,但未伤及根本,奴婢去时已稳定了些,用了药,细心调理了这些时日,已然无大碍了,只需再静养一段时日便可。”
青蕊语气中带着完成重任后的轻松与自豪。
“韩将军和他的手下对奴婢都很客气,吃住未曾亏待。”
薇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再次细细端详青蕊。
出去这一趟,舟车劳顿,担惊受怕,可她非但没有清减,眉宇间反而褪去了几分少女的稚嫩,添了些许沉稳与干练,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灵动,看向她时,充满了依赖与忠诚。
“好,好,平安回来就好。”
薇澜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感慨道,“我们青蕊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只是这活泼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我心里那个小姑娘。”
青蕊不好意思地笑了:“奴婢再长大,也是主子的青蕊。”
主仆二人叙了许久别情,薇澜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让瑞露取来早就准备好的一对赤金缠丝手镯并几匹上好的杭缎,赏赐给青蕊,又特意准了她三日假,让她好生歇息,将养精神。
青蕊捧着赏赐,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望着青蕊离去的背影,薇澜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得力臂助回归,王爷恩宠正浓,眼下她在王府的处境,似乎一片光明。
然而,这光明落在有些人眼中,却无比刺目。
浮光院内,气压低得骇人。
“哗啦——!”
一套上好的甜白釉茶具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拓侧妃胸口剧烈起伏,美艳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骇人的戾气。
“真是个狐媚子!”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宋若葶那个蠢货刚倒台,她倒是会抓时机,紧赶着就爬上了王爷的床!”
“一连几日她怎么不怕被吸干了精气!”
她原本以为,扳倒了宋若葶,这后院便再无人能与她抗衡。
一个庶女出身的宋薇澜,失了王妃的依仗,又惹了王爷不快,合该夹起尾巴做人,慢慢被边缘化才是。
可谁能想到,这才短短几日?
王爷竟像是完全忘了之前的不快,转头就又宿在了荷妃馆,而且竟是接连数日!
这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拓侧妃的脸上。
她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与骆氏那个蠢货联手,扳倒宋若葶,难道是为了给宋薇澜这贱人腾地方吗?
琥珀和几个大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收拾碎片,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深知主子的脾气,近来因着王妃之位空悬,王爷却似乎更偏爱澜夫人,主子的心情已是极差,稍有不慎便是雷霆之怒。
“王爷近来被朝臣议为太子,这是何等关键的时刻!”
拓侧妃烦躁地在室内踱步,镶嵌着宝石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
“府上早就来信,让我务必抓住机会,就算暂时不能正位中宫,也要坐上这靖王妃之位,至少要有个孩子!”
没有嫡子,可以先占个长子,将来亦是大有可为。
可王爷近来虽也偶尔来她这里,却远不如去荷妃馆频繁。
若是再让宋薇澜抢先怀上子嗣拓侧妃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
宋薇澜可不是宋若葶那个空有架子、手段粗鄙的蠢货。
她看似温婉沉静,不争不抢,实则心思缜密,手段圆滑。
如今更是将王爷的心抓得牢牢的。
若是任由她这么继续得宠下去,怀上子嗣几乎是必然之事!
到那时,她拓元娜,堂堂贵女,难道要屈居一个庶女之下?
看着她的孩子压过自己的孩子?
拓侧妃眼中闪过狠厉决绝的光芒,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银霜!”她厉声唤道。
“奴婢在。”琥珀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抬头。
“去,把前两日舅舅派人送来的那盒凝香露找出来。”
拓侧妃冷声吩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听说澜夫人近来睡眠不安,本妃身为侧妃,理当关怀妹妹,这凝香露安神效果极佳,便赏给她吧。”
“侧妃,这么好的东西为何要赏给澜夫人,对方也未必领我们的情。”
“哼,我又不是赏她一人,既然王妃没了总有人得成为王妃。”
“即便她现在有协理之权又如何?我是侧妃,可只是夫人。这些日子好生瞧着后院那几个侍妾,告诉她们缺什么尽管来这浮光院开口。”
“是,奴婢明白了。”
拓侧妃得意一笑,收买人心可不是只有她宋薇澜一人会。
这正妃之位她是坐定了,眼下不布局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