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日,临安伯府内暗流汹涌。
容氏身处晚香堂,虽偏居一隅,却始终紧绷着神经,观察着府内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这有她精心织造的一张网,她得仔细的盯着。
最让她心生疑窦的,是宋原安与贺氏的突然离府。
那日是第五日了,两人走得匆忙,甚至可以说是慌张。
宋原安脸色铁青,贺氏更是面无人色,连日常用物都未及仔细收拾,只带了几个绝对心腹,便乘车而去,不知所踪。
若非确信并无战乱或抄家灭族之祸,容氏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仓皇出逃。
她心中警铃大作,深知必有大事发生。
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她也说不准。坏事可以是别人的坏事,也可以是她的好事。
说不定是陆氏那边动手了。
陆氏如今拖着病体深居简出,并不是被禁足。
所以怀疑她动手也不为过。
奈何她根基尚浅,人手有限,眼线大多只能布在府内。
一旦出了这四方府墙,她便如同盲人摸象,对宋原安和贺氏的动向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松鹤堂那边也异动频频。
陆氏虽依旧病卧在床,但容氏安排在附近的眼线回报,说陆氏身边那位老嬷嬷近日出入频繁,神色间全是谨慎。
容氏闻言,得意的笑了笑,看来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容氏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她愈发谨慎,约束晚香堂众人,静观其变。
她隐隐感觉到,陆氏那日所说的要替儿子扫清障碍,恐怕不是空话,而贺氏与宋原安的离府,极可能与此有关。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惊天噩耗如同炸雷般劈开了府上虚假的平静。
贺姨娘及其所生的一双子女死了!
尽管消息一直被压着,但还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
下人们的窃窃私语,脸上充满了好奇与各色猜测。
好好的人,宋原安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就突然没了?
还是母子三人一同殒命?
容氏正在喝茶,闻言一滞。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真听到这母子三人俱亡的消息,心中还是有些奇异。
陆氏依旧是这般决绝和狠辣,哪怕要快下地狱了还是如此豁得出去。
这已不仅仅是扫清障碍,这是斩草除根。
是与宋原安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
容氏感叹:到也不枉她当初赌一把,将陆氏中毒的消息告诉她。
这场看似“意外”的死亡,背后隐藏着血淋淋的真相,而这真相,若是处理不好足以将人拖入深渊。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宋原安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径直冲向了松鹤堂。
冬青回来悄悄告诉她。
容氏顾不上别的,站起身来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松鹤堂内,药味与杀气交织。
宋原安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宽袍都未来得及换下,上面甚至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得到消息后从外面疾驰而归。
他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死死盯着榻上面无血色的陆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变形:
“毒妇!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害死了我的贺儿和孩儿!”
他一步步逼近,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仿佛要将陆氏生吞活剥。
陆氏斜靠在引枕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
然而,面对盛怒的宋原安,她的脸上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嘲讽的弧度。
伯爷息怒。”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放佛那三人的死与她无关。
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针,“不过是一对意图毒害主母的外室贱种,死了也就死了。”
陆氏将“外室贱种”和“毒害主母”几个字咬得极重。
“你胡说!”
宋原安猛地扑到榻前,一把死死掐住陆氏纤细的脖颈,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们怎么可能毒害你!”
“是你!”
“是你这个毒妇设计害死了他们!”
“我要你给他们陪葬!陪葬!”
陆氏被掐得呼吸困难,脸上迅速泛起青紫色,但她看着宋原安那疯狂而痛苦的表情,眼中竟闪过快意。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陪葬?呵!那又如何?”
“还用得着你……动手?你们……不是早就给我下了‘缠丝’想要我的命了吗?”
宋原安掐着她脖子的手猛地一僵,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慌乱:“你,你怎么知道?!”
“谁告诉你的!”
这是他与贺儿谋划了很久的,怎么就被对方给发现了?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陆氏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冷笑一声,并未回答。
她只是用尽最后力气,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宋原安被她这眼神刺痛,猛地松开手,陆氏伏在榻边剧烈地咳嗽起来,脖颈上赫然是一圈青紫的指痕。
陆氏眼下还不能死!
“我会让你下大狱!让你受尽酷刑!不得好死!”宋原安嘶吼着,试图用威压来震慑她。
陆氏缓过气,抬起头,用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瞥了宋原安一眼,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送我下大狱?”
“好啊,你若想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临安伯宠爱的外室和外室的一双贱种是如何狼子野心,意图毒杀嫡母,最终反遭其噬,你就尽管去告发好了。”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正好也让大家都看看,你宋原安的面目。”
“看你这个老匹夫是如何治家,是如何联合外室毒杀嫡妻的!”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精准地戳中了宋原安的命门。
他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府中下人的议论他并非不知,只是强行压下。
若真将此事闹上公堂,无论真相如何,他临安伯府都将颜面扫地,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他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他的贺儿,他那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就这么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
他恨啊!
他们这些年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怎么就能死在他面前呢?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可面对陆氏这同归于尽般的威胁,他却感到一阵无力。
陆氏的手段他不是不知,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将贺儿与孩子藏在外面。
他看着榻上那个气息奄奄、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女人,他是多么的厌恶!
只要他活着一天,他就不会放过这个毒妇,他会让她在最后的日子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