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妃馆内,熏香袅袅,光线明亮。
薇澜正俯身在宽大的绣架前,指尖拈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对着绷紧的素绢上勾勒出的繁复缠枝莲图样。
同时柔声指点着侍立一旁的瑞露:“……此处藤蔓的转折,用抢针过渡需再自然些,丝线捻度也要均匀,否则光泽不连贯。
这些都记下来,让绣坊的嬷嬷和姑娘们再改一改,还有这莲瓣尖端的晕色,深浅过渡是关键,需得……”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竹月的通传:“小主,骆夫人来了。”
薇澜闻言,面上一片笑意,眼中也闪过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即停止了对瑞露的指点。
脸上漾起温婉亲切的笑意向前走去:“快请!”她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迎向门口。
骆夫人款步而入,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湖水绿襦裙,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气质依旧如空谷幽兰般清雅恬淡。
一改自她生病时穿着的昏暗与颓败,整个人都显得有了生机。
她一进门,目光便被置于厅堂显眼处的那架即将完工、精致绝伦的缠枝莲苏绣屏风牢牢吸引。
“哎呀!”骆夫人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快步走到屏风前,细细观赏。
“薇澜妹妹,你这手艺……当真是一日千里,令人叹为观止啊!”她指尖虚虚拂过那细腻的针脚和莲心流转的金芒,眼中满是欣赏。
“尤其这缠枝莲,清雅中透着贵气,灵动又不失庄重,尤其是这莲心一点金,简直是神来之笔!此等佳作,当真令人赏心悦目!”
薇澜含笑上前,亲热地挽住骆夫人的手臂:“骆姐姐谬赞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姐姐快请坐。”
“不过是王爷喜欢,就又让绣坊的人绣了副,这全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引着骆夫人在窗边的软榻坐下,又吩咐竹月,“去把我新得的那罐云雾茶沏来。”
“妹妹当真是客气,自从王爷将绣坊交由你打理,妹妹如今不仅是大忙人,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对妹妹一片称赞。”
“姐姐就莫要笑话吾了,最近忙,少了同姐姐博弈品茗的时间,还请姐姐莫要见怪。”
“咳,自家姐妹何须见怪,左右我来你这来习惯了,只要你不赶我走就是了。”
“姐姐就会说笑。”
“瑞露,去将我给骆姐姐准备的东西拿来。”
“是。”瑞露应声退下。
两人闲话片刻,瑞露便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回来。
薇澜接过,亲手打开,里面是一件叠放整齐的杏子红云锦披风,领口和袖缘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折枝梅花,针法细腻,配色雅致。
“骆姐姐,这是我新得了块料子,想着最衬姐姐清雅的气质,便自作主张绣了这件披风,姐姐看看可还喜欢?”薇澜将披风取出,轻轻展开。
骆夫人眼睛一亮,接过披风细细摩挲,触手温润,绣工精湛,那折枝梅花更是清雅脱俗,显然是花了心思的,她好久都未穿过这个颜色了。
“妹妹真是有心了!这料子,这绣工,这心意……姐姐真是喜欢得紧!”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脸上笑容真切。
薇澜看着骆夫人欢喜的样子,面上也是一片喜意。
“到底妹妹如今在绣坊,姐姐也算是有所倚靠,这披风的样式自我生病后,绣坊还哪肯给吾。”
骆夫人这话说的实在。
自从王妃弃她之后,彼此间就已结了仇。
王妃明面上对她不能做些什么,可暗地里在这些小事上又怎会给她好脸色。
薇澜也知骆夫人的处境,“姐姐放心好了,别的不说,只这绣坊,姐姐院里的衣料只会是最时兴的。”
“那就多谢妹妹了。”
“姐姐不必客气,妹妹今儿倒是有一事需要姐姐相帮。”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赧然,轻轻叹了口气。
薇澜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有件事……一直想同姐姐开口,又怕让姐姐为难……”
骆夫人放下披风,握住薇澜的手,语气温和:“妹妹但说无妨。你我姐妹,何须如此见外?就连我这条命都是妹妹救的,妹妹尽管说就是。”
骆夫人接着问道:“妹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薇澜眼中流露出感激,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笺,递了过去:“姐姐请看。”
骆夫人展开素笺,上面娟秀的字迹列着几味药材的名称和所需分量。
薇澜开口道:“上面写的是吾需要的几味药材,都是日常调理身体、温宫助孕的方子,只是这其中几味药的分量,明显需要的多些。”
“这是……”骆夫人目光扫过药方,心中了然,但面上装作疑惑。
她猜到了薇澜因何需要此药,也明白她此刻加重药量的意图,想来是袭兰的骤然得势,显然刺激了眼前的人儿。
毕竟她和袭兰都是临安侯府出来的,各中的比较又怎会没有。
薇澜垂下眼帘,声音平和道:“姐姐知道的,妹妹的身子……王爷没少在我院里,可迟迟不见动静。
先前也让医侍诊治了,可都说身子较为虚弱,还需仔细将养。
可我一直嫌弃药入口中实在苦涩,便不肯好好用药,到底是年岁不等人,一转眼连袭兰都有了身孕……这便又让瑞露她们将药方给翻出来。”
她顿了顿,脸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声音更低了些,“妹妹也想……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只是这药量加大,所需药材便多。”
“也不怕姐姐笑话”,她抬眼看向骆清漪,眼中带着一丝“不安”。
“妹妹担心若按此分量去药坊取药,次数多了,恐惹人非议和笑话;尤其是王妃那边,她虽是我嫡姐,可她的脾性我们都是知晓的,如今她身边有袭兰更是不会将我放在眼里。”
这话骆夫人是认同的。
“还有拓侧妃那边……侧妃一贯温婉,她协理内务,掌管药坊本就忙碌,倒也不便再麻烦她。
思来想去,妹妹也不想因这点小事,再劳烦王爷,落个‘恃宠生娇’、‘苛索药材’的名声,到时平白给王爷添麻烦。”
薇澜说的一片情真意切,倒是不如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