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晕过去了!”小丫鬟带着哭腔喊道。
宋若葶看着“昏迷”过去的袭兰,又看了一眼沈嬷嬷。
沈嬷嬷微微点头,示意脉象暂时平稳,胎儿暂无大碍。
宋若葶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弛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怒火和……一丝冰冷的疑虑。
她转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江氏。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也没有掩盖的必要了。
这江氏本就是拓侧妃身边的人,自己这些日子因着袭兰没对拓氏发作。
这下倒好,江氏倒是主动撞了上来。从拓侧妃入府以来,她就越发的张狂。
宋若葶声音如同淬了寒冰:“江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王爷子嗣。”
江氏满眼的惊恐,“不是的,不是妾身所为。”
“来人!给我把她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宋若葶压根就不管对方的辩驳。
“不!王妃!我没有!是她自己摔的!是她陷害我!”
江氏眼见着自己没有半分辩解的机会,惊慌交加,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辩解。
但却被两个粗壮的仆妇毫不留情地架住胳膊,强行拖了下去,凄厉的喊冤声在回廊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处理完江夫人,宋若葶的目光再次落回“昏迷”的袭兰身上。
兰玲正指挥着人将其小心翼翼地抬回兰亭院。
宋若葶走上前,亲自弯下腰,仔细的看着袭兰的脸,但也眯了眯眼。
回到兰亭院后,宋若葶将人都给打发了出去,只留了沈嬷嬷和兰玲。
王妃示意沈嬷嬷查看袭兰的状况。
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袭兰的手腕,对方脉搏平稳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经历剧痛和惊吓、濒临流产之人该有的虚弱。
沈嬷嬷又看向袭兰紧闭的双眼,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纹丝不动,仿佛真的沉沉睡去。
沈嬷嬷涂了些药膏在袭兰的手臂上,为她处理了一下所谓的伤口。
处理完,沈嬷嬷就给了王妃一个可以安心的眼神。
然而,宋若葶是什么人?
她好歹是陆氏的女儿,又怎么会看不清沈嬷嬷的意思。
袭兰方才那番声泪俱下、指控精准的表演,以及此刻这“恰到好处”的昏迷……都透着一股过于刻意的味道。
尤其是她摔倒的时机和姿态,回想起来,更像是……早有准备?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宋若葶的心头:今日这场“意外”,究竟是江氏妃的恶毒,还是……袭兰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自己身边的狗,竟然能有这般心机?
目的就是为了将怀孕的消息公之于众?
如果真是后者……宋若葶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而冰冷。
这个她原本以为可以掌控的棋子,心思竟然如此深沉歹毒?
她利用了自己急于保住胎儿的心理,成功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身孕,也成功地除掉了江氏这个碍眼的……那么,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王妃看着袭兰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年轻娇媚的脸庞,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她寄予厚望的“工具”,升起了强烈的警惕,并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对方。
这块“垫脚石”,似乎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宋若葶眼下并没有对还在床榻上躺着的袭兰过多计较。
而是对着兰铃说了句,“去问问伺候袭兰的那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敢让姑娘一个人在外待着!”
宋若葶当着袭兰的面说罢,便同兰玲离开了,只留袭兰一人躺在床榻上。
袭兰一个人躺着,她被安置在铺着厚软锦褥的床榻上。
未过多时,吱呀声响起,是有人进来了。
袭兰迅速将眯着缝的眼闭紧了两分。
沈嬷嬷带着人走了进来。
她又为其仔细诊了脉,确认脉象平稳,胎儿无恙。
于是吩咐着身边的人,“将这药给她灌下去。”
随着沈嬷嬷下令,一碗浓浓的安胎药被灌入了袭兰口中。
药效加上袭兰自己的“表演”,她“悠悠转醒”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嗯……”
袭兰发出一声极其虚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才费力地睁开。
她的眼神先是茫然地扫过帐顶,然后才聚焦到沈嬷嬷身上。
沈嬷嬷见人醒了,开口道:“姑娘可醒了。”声音中没带过多的情绪。
袭兰点点头也不欲多说什么,沈嬷嬷自然知道她的身体状况,还是避免多说,也只能当做她是惊吓过度罢了。
沈嬷嬷见状,转头对小丫鬟说道:“去告诉王妃,姑娘醒了。”
宋若葶闻言,带着兰铃便来到了袭兰处。
宋若葶一脸的冰冷坐在床边绣墩上。
而袭兰见到王妃身上瞬间,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那双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王……王妃……”袭兰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挣扎着想撑起身子行礼,“婢妾……婢妾……”
“躺着!都这样了还动什么!”宋若葶立刻伸手虚按了一下,语气带着适度的关切。
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如同探照灯般,紧紧锁在袭兰的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袭兰顺势躺好,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看起来楚楚可怜至极。
“王妃……婢妾……婢妾好怕……孩子……我们的孩子……”她刻意强调“我们的孩子”,试图唤起王妃对胎儿的重视。
宋若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拍了拍袭兰的手背,那手背冰凉,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装的。
“孩子没事,沈嬷嬷已经施针稳住了。你且放宽心。”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虽缓,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袭兰,你告诉本妃,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不在阁楼静养,跑去回廊做什么?又怎么会和江氏起了那么大的冲突,以至于……闹成这样?”
果然!
袭兰心中警铃大作,王妃果然起疑了,但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王妃……婢妾冤枉啊!”袭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虚弱,“婢妾……婢妾只是觉得整日闷在阁楼里,心里发慌,想着……想着就在咱们院门口透透气,绝不会走远……”她喘了口气,仿佛说话都极其费力,“谁知道……谁知道就那么巧,碰上了江夫人……”
“哦?只是碰巧?”宋若葶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本妃怎么听说,是你主动上前给江氏请安,言语间……还颇为激动?甚至在此前还支开了身边的人!”
袭兰心中暗骂那些多嘴的下人,脸上却露出更加惊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王妃明鉴!婢妾……婢妾只是依礼请安,是江夫人……江夫人她……”
她仿佛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带上了恐惧的哽咽。
“她……她看不起婢妾!看不起婢妾的出身!她说婢妾卑贱,不配……不配跟在王爷身边伺候!
婢妾一时情急,辩解了两句,说在怎么说奴婢也是王妃身边的人……她就……她就勃然大怒,骂婢妾顶撞,还……还伸手推了婢妾!”
她将责任完全推给了江夫人,咬死是对方先言语羞辱,自己只是被动辩解,然后被对方恶意推倒。
“王妃!您要为婢妾做主啊!”袭兰哭得更加凄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婢妾自知身份低微,能得王爷垂怜和王妃抬举,怀上子嗣,已是天大的福分,从不敢有半分妄想。
婢妾只想……只想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报答王爷和王妃的恩德……可江夫人她……她容不下婢妾,更容不下王爷的孩子啊!
王妃!”
袭兰挣扎着想去抓王妃的衣袖,却因为“虚弱”而无力抬起手。
宋若葶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袭兰的说辞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江夫人的娇纵和对自己丫鬟出身侍妾的不屑,后院皆知。
但宋若葶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
“只是透透气?”宋若葶的目光扫过袭兰身上那件崭新的、质地轻软的杏色春衫,以及她脸上那虽然苍白却显然精心修饰过的妆容。
宋若葶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你也说了,你只是出去转转,而且本妃记得,你先前在吾面前说并不喜穿如此娇贵的颜色,也极少这般……精心打扮。”
袭兰心头一凛,王妃可真会记事!那是她为了讨王妃开心让王妃更加看重自己而说的。
但眼下容不得她放肆和计较,袭兰立刻露出一个带着羞惭和苦涩的虚弱笑容:“王妃……婢妾……婢妾是想着,虽然住在阁楼,但也不能太过邋遢,丢了王妃的脸面……再者……婢妾……”
她适时地哽咽了一下,手轻轻抚上小腹,眼中充满母性的光辉,“婢妾总想着,穿着鲜亮些,或许……或许腹中的小主子也能感受到,心情好些……”
她避重就轻,将精心打扮归结为“怕丢王妃脸”和“为孩子好”,再次将宋若葶和腹中的胎儿抬出来当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