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澜走后,湖心亭上的藏品悉数又被收了回去。
只留谢云卿一人独坐在亭中。
良久,阿七拿了件披风,“公子,亭中风大,还是回去吧。”
一声叹息传来,“阿七,她不记得我了。”男子的声音透着落寞。
“公子,眼下澜夫人是靖王府的人。”阿七说道。
“我何尝不知。”
“你以为我对她只是男女之情?”谢云卿无奈的问道。
“她救过我,救如我救你一样。”
阿七闻言,有些惊讶,这是他不曾想到的,他以为公子对澜夫人只有男女之情,没想到是救命之恩。
“可她早已忘记了昔日的我。”男子嘴角自嘲道。
冷风吹过,让谢云卿忍不住咳嗽起来。
阿七将披风拢在谢云卿身上,陪着他待在湖心亭。
……
薇澜也回到了荷妃馆。
瑞露看着自家小主又喜又忧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小主今儿的脸竟然这般变幻莫测。”
薇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还是真伶牙俐齿。”
“今儿我在亭中见了谢公子,他将会成为我的助力,无论如何这都是令我开心的。”
“但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他。”薇澜在脑中搜寻着对方。
瑞露捂着嘴笑道:“不会是小主的青梅竹马吧。”
“你这丫头越发没个正形了。”
但因着这句话,薇澜顿时想起了一个身影。
是了,就是他!
薇澜想起自己幼年拿着馒头喂食他的情景……
这一刻,薇澜所以的疑惑都解了。
她终于明白谢云卿那句只当欠一个承诺是什么意思了。
薇澜微微一笑,还真是欠了一个承诺。
瑞露看着自家小主这般,以为自家小主真有一个青梅竹马,顿时好奇道:“小主还真有?”
薇澜打断了她的疑惑,“别胡说了,去让竹月准备些膳食,我肚子都饿了。”
“等下和我去王妃那。”
瑞露利索的吩咐下去准备膳食,但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王妃那,今儿也不是请安的日子。
“你难道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嫌疑犯’”
“这倒也是,可王爷都恕咱们无罪,又有什么可怕的。”
“王爷只是允许我们自由出行,可不没说我们无罪。”
瑞露摸摸头,嘟囔了句,“小主说的有道理。”
薇澜吃过膳食后,唤来瑞露替她更衣。两人一同前去兰亭院。
“小主,王妃会答应同我们一起对付拓侧妃吗?”
“一时半会估计很难,她更想让我和拓侧妃亮相争斗。”
“那我们此去怕是要碰一鼻子灰了。”
薇澜笑笑,“好事多磨,一次不行就两次好了。”
“到底是从前的我们幼稚,手段柔软;若是今日是我做得这侧妃之位,哪还能有这些麻烦之事。
时间久了,连王爷都忘了当初的承诺,哪还有什么旧情,只有新利。”薇澜幽幽说道。
瑞露义愤填膺状,“小主说的有理,分明就是她占了小主的。”
“那就夺回来好了。”
然而,眼下并非深究旧事之时。
袭兰流产嫁祸一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薇澜知道拓侧妃、江氏、何氏绝不会坐以待毙。
方典卫这把刀已经出鞘,她们必会疯狂反扑。
而王妃……薇澜的眼神沉了沉。
她这个嫡姐,又有几分真心是顾及她的。
虽被自己说动暂时结盟,但这份脆弱的同盟,随时可能因利益或猜忌而破裂。
她需要再去给她“紧紧弦”也该让她明白,她的日子没有想的那般好过!。
兰亭院内视野宽阔,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闷。
宋若葶并未在正厅,而是在偏厢的书房里。
她正对着一本摊开的账册出神,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烦躁与阴郁。
听到通报说薇澜求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不耐烦。
“她来做什么?”宋若葶蹙眉,但还是扬声道,“让她进来。”
薇澜步入偏厢,屈膝行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宋若葶放下手中的账册,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薇澜这身素净的打扮。
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哟,妹妹才陪着王爷去看望那谢公子,怎么又有空来我这了?”
薇澜听得出来对方的讥诮和酸言酸语,但丝毫不在意。
“再忙,妹妹也不会忘记给姐姐请安。要不然怎能彰显姐姐后院之主的地位。”薇澜不软不硬的回道。
宋若葶不悦的冷哼一声,“妹妹越发的牙尖齿利了。”
薇澜对她的讥讽恍若未闻,神色平静无波。
开门见山道:“王妃说笑了。妾身此来,是想问问袭兰妹妹那件事……方典卫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宋若葶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嗤笑一声,眼神带着怨毒和破罐破摔的颓丧:“进展?”
“呵,宋薇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方典卫是王爷的人,只听王爷的令!他要怎么查,查到什么地步,何时会来知会本宫一声?”
“既然王爷已经派人了,本宫操这份闲心做什么?”
“横竖王爷心里自有定夺,不是么?”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薇澜一眼,语气满是自嘲与不甘。
薇澜看着她这副消极抵抗、甚至带着怨怼的姿态,心中冷笑。
果然,被王爷那日斥责威胁后,宋若葶心里憋着邪火,又对方典卫的介入耿耿于怀,竟然敢公然撂挑子的意思。
同时,薇澜对其这番伶不清有些无语
。
若不是她自己黑白不分,王爷至于叫一个典卫来管这档子破事?
若她这王妃做到该做的,王爷也不会质疑她管理内务的能力。
薇澜顿时想到,陆氏就没给宋若葶找个好点的老师教吗?
若王爷真的有心来理后院这些破事,从她入王府以来还用得着受那些苦楚吗?
那些不过都是王爷不想理睬,实在看不过眼才管上两分的。
对王爷而言,他恨不得将一双眼不休不眠的盯在那张龙椅上!
但这些话,薇澜只能在心中想想,无论哪一句说出来都是对自己不利。
“王妃此言差矣。”薇澜的声音陡然转冷,但又带着提醒。
“方典卫查案,是为王爷分忧,更是为王府肃清风气。”
“但王妃莫要忘了,此事发生在您的管辖之下,那幕后黑手的目标,不仅仅是袭兰腹中的孩子,更是您这位王妃的脸面和权威!”
“王妃就算不为其他人想想,也该想想袭兰,已经有人盯上她了。”
“姐姐最后一双眼睛睡觉时都要睁着;否则,保不全那天就发生了意外。”
“毕竟,袭兰妹妹看着也不是多么福泽深厚的,自有孕以来已经出现了两次意外,这才几个月。”薇澜冷嘲道。
薇澜坐了下来,目光锐利如刀,更是直刺宋若葶心口:“王妃难道想让拓侧妃,再像从前的杜氏那般,仗着王爷的几分旧情,一步步爬到您的头上作威作福?甚至……取而代之?”
“杜氏”二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宋若葶的神经。
杜侧妃那个贱人得宠时的嚣张跋扈,以及她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代价……才将杜氏彻底扳倒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脸色骤变,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和忌惮。
“你!”宋若葶猛地坐直身体,胸脯剧烈起伏。
她的眼神冷漠还带着怨毒,“宋薇澜。”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如今这王府后院,还有谁能爬到我头上?”
“任谁也比不上你得王爷青眼,她们该厌恶的不是我,而是你!”宋若葶毫不客气的说道。
薇澜看着宋若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嫉恨,心中一片冰冷,却也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与她推心置腹的念头。
她这位嫡姐,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永远只盯着眼前的得失和嫉恨。
与虎谋皮,终究是下策。
她需要的,是利用,而非结盟。
“王妃既然执意如此想,妾身也无话可说。”薇澜的声音恢复了平淡,甚至带上了疏离。
“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吾得王爷青眼不过是在这后院的生存手段,总好过在王妃身边为奴做婢。”
“妾身自得宠以来,不曾算计过王妃什么,更没有和王妃作对。你我都是出自临安侯府,在一定程度上你也知道我不会像她们那般害你。”
“王妃若觉得妾身得宠便是对您最大的威胁,那便尽管看着拓侧妃她们在背后搅弄风云好了。”
“妾身告退。”
薇澜说完,不再看宋若葶那扭曲的脸色,微微福身,转身便走。
宋若葶闻言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薇澜消失在门口。
一股巨大的憋闷和恐慌攫住了她,让其呼吸急促起来。
薇澜最后那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同魔咒在她脑中盘旋。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也知道拓侧妃那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只会比先前杜氏那个贱人难对付!
难道除了和宋薇澜联手她就无路可走了吗?!
翡翠玉珠被其砸的四碎无裂,散落在各个角落,以此来发泄着宋若葶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