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薇澜凝重的侧脸。
方典卫低声禀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原本就紧绷的气氛中。
王府外围，发现了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之人。
“不必打草惊蛇。”薇澜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稳定。
“只当未见，严密监视，看他们意欲何为。”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玉牌，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该来的，终究会来。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后半夜，万籁俱寂之时，一阵急促而蛮横的拍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了靖王府的夜空！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来自王府正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嚣张气焰。
薇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侍立在一旁、同样神色紧绷的方典卫使了个眼色。
方典卫会意，大步走到门后，隔着厚重的门板，沉声喝道：“门外何人？深更半夜，擅闯亲王府邸，惊扰贵人，该当何罪！”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却又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咱家是宫里来的，奉旨替靖王爷传个话！快开门，让咱家进去说话！”
方典卫按照薇澜事先的吩咐，故意厉声呵斥：“混账东西！”
“眼下已是三更天，哪有给人开门的规矩？惊扰了后院贵人休息，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有什么话，天亮再说！”
门外那人似乎没料到会吃闭门羹，语气顿时更加急切，甚至带上了威胁：“放肆！”
“咱家是替靖王爷传信！皇上龙体欠安，特召王府女眷即刻入宫侍疾！若是延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皇上若真要殡天，女眷前去跪经祈福，也是天经地义！”
这话一出，前厅内所有护卫、包括瑞露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薇澜身上。
召女眷入宫侍疾？
跪经？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薇澜紧紧抿着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不对！
绝对不对！
若真是宫中急召，王爷定然会派绝对心腹、持特定信物前来报信，绝不会如此莽撞地在深夜拍门，更不会用一个听起来如此牵强的理由！
皇上若真到了需要王府女眷集体入宫跪经的地步，那京城早已戒严，来的也绝不会是这般鬼鬼祟祟、言语粗鄙之人！
她猛地摇头，眼神锐利如刀，无声地向方典卫和周围蓄势待发的侍卫传递了指令——准备战斗！
门外的人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显然等不及了，语气变得更加恶劣，甚至抬出了宫中的威势试图压迫：“里面的人听着！”
“再不开门，延误了圣意，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候满门抄斩，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
薇澜听到这里，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霍然起身，走到门后不远，清冷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门板：
“大胆贼子！竟敢冒充宫中内侍，假传圣旨，企图诓骗亲王女眷！该杀！”
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里面不仅有防备，更有女眷直接识破了他们的阴谋！
短暂的寂静后，便是气急败坏的吼声：“里面有个娘，被识破了！给我撞门！”
“冲进去！”
“砰！砰！砰！”沉重的撞门声猛地响起，伴随着刀剑出鞘的铿锵之声！
薇澜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猛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建盏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清脆的碎裂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如同进攻的号角！
“放箭！”方典卫早已等待多时，闻声立刻怒吼！
霎时间，埋伏在府墙之上、屋檐之下的弓箭手齐齐现身，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门外那些试图撞门和攀爬的身影！
“啊——！”
“有埋伏！”
惨叫声、怒骂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打破了夜的宁静，将靖王府门前变成了血腥的战场。
薇澜退回厅内，在瑞露的护卫下，紧握着双手，强迫自己不去听门外的厮杀声。
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倒下，不能露怯！
战斗持续到五更。
箭矢耗尽了，便是短兵相接的肉搏。
方典卫带着侍卫们死死守住大门和各处要道，凭借着地利和事先的准备，将来犯之敌一次次击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几乎未曾停歇。
薇澜就那样直挺挺地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一直未合眼。她要在这里，与所有坚守王府的人同在。
瑞露陪在薇澜身边，这一夜注定是不一样的。
她的眼神随着那个男人的身影一直再转动。
看着方典卫指挥着守军一同奋战。
直到五更天过去，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部分黑暗。
门外的厮杀声、撞击声，终于渐渐稀疏、减弱，最终归于平静。
只有零星的呻吟和侍卫们打扫战场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死守成功了吗？
薇澜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放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清晰而激动的高呼，穿透了黎明的寂静，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王爷回来了！王爷回府了——！”
薇澜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由于坐得太久，又极度紧张，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幸亏瑞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但她顾不得这些，推开瑞露的手，踉跄着就朝门口奔去。
是他吗？
真的是他回来了吗？
她冲到门前，透过刚刚被侍卫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缝隙的门扉，向外望去。
晨光熹微中，顾玄泽端坐于骏马之上，一身戎装沾染着风尘与露水，甚至还能看到些许暗红的血迹。
他面容疲惫，下颌冒出青色的胡茬，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骤然亮起，如同暗夜中最璀璨的星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难以言喻的深情。
四目相对，隔着尸横遍地的门前空地，隔着这一夜的腥风血雨与生死考验。
薇澜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和冷静，在看到他安然无恙、真的如约归来的这一刻，土崩瓦解。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