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葶院正厅内,气压低得几乎让人窒息。
宋若葶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在王爷面前丢的脸,被拓氏那个贱婢当众嘲讽时的屈辱,顿时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而这一切的源头,除了拓氏那个贱人在背后挑事让她不得安宁外,就是眼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
“王妃,袭兰姑娘带到。”婆子粗声禀报,将脸色同样不好的袭兰带了进来。
此时的袭兰可谓是低眉顺眼。
袭兰一路走来,心中已转过无数念头。
王爷的冷漠、王妃的怒火、拓侧妃的得意……她知道今日在劫难逃。
她本想好了说辞,要极力表现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咬死了说辞将一切都推到江氏和拓侧妃头上,再以腹中胎儿,求得王妃宽宥。
然而,当她踏入正厅,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寒意以及王妃眼中毫不掩饰的滔天怒火。
顿时,袭兰所有的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婢妾……给王妃娘娘请安。”
袭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
宋若葶没有立刻开口。
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在袭兰身上刮过,从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到她护着小腹的手,最后定格在她那张惶恐不安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袭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宋若葶才从齿缝里挤出冰冷彻骨的声音。
“请安?袭兰,你如今好大的本事啊!本妃倒要好好问问你,你安的什么心?!”
“王妃息怒!婢妾冤枉!”袭兰猛地抬起头,泪水瞬间涌出,带着哭腔急切地辩解着。
“婢妾那日真的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是江夫人她……”
“住口!”宋若葶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她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翻腾的怒火和猜疑,厉声打断袭兰,“透气?好一个透气!
穿着本妃赏赐的料子,描着妆容,就‘透’到回廊上,‘透’得那么巧,正好碰上江氏?!
还‘透’得让她‘推’了你一把?!袭兰!你真当本妃是傻子吗?!”
“婢妾不敢!婢妾万万不敢!”袭兰被王妃的厉喝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婢妾……婢妾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宋若葶霍然起身,几步走到袭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中燃烧着被愚弄的愤怒。
“觉得本妃待你太好?觉得怀了王爷的骨肉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是觉得……你可以借机生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了身孕,好为自己谋个前程?!”
“婢妾没有!婢妾绝无此心!”袭兰立马矢口否认,哭得更加凄惨。
“婢妾对王妃忠心耿耿,只想为王妃生下健康的小世子!婢妾……”
“忠心耿耿?”宋若葶此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个贱婢已然有了二心,还忠心耿耿?!
兰玲冷眼瞧着这一切,这都是袭兰自找的。
宋若葶气不过,已然忘却了对方有着身孕。
猛地抄起旁边小几上一杯早已凉透的残茶,对着袭兰那张泪流雨下的脸,狠狠泼了下去!
“啊——!”冰冷的茶水混合着茶叶,瞬间从袭兰的头顶浇下,淋湿了她的头发、脸颊和衣襟!
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狼狈不堪地僵在原地,剩下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你的忠心,就是处心积虑地算计,把兰葶院推到风口浪尖?!
就是让本妃在王爷面前丢尽颜面?!让拓氏那个贱人看了天大的笑话?!”
宋若葶的声音尖锐刺耳,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袭兰心上。
“本妃警告过你!让你安分守己,好好待着阁楼里养胎儿,你可有把本妃的话听进去半分?还是打量着本妃不敢动你?”宋若葶指着袭兰骂道。
“你倒好!竟敢利用腹中的孩子来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当本妃不敢动你是不是?!”
冰冷的茶水顺着发梢滴落,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王妃话语中的刻毒和杀意让袭兰心寒。
她精心设计的“保命符”和“晋身阶”,在王妃的盛怒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放佛一个笑话。
她先前预想的,王妃即便知晓她的算计,也会因看重孩子而隐忍,此刻被现实击得粉碎,还连累这个孩子同她这般狼狈。
随着日子的变化,她对肚子里的这块肉,越发的有了感情。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滔天的怨恨,如同火山般在袭兰心底轰然爆发。
她恨!恨王爷的冷漠无情,将她视为无物!
她恨!恨王妃的刻薄寡恩,将她当作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连一点体面和尊严都不肯给!什么位份?什么承诺?
临安侯府,夫人那边更是杳无音信,什么人她为义女,全都是谎话连篇!
她更恨!恨拓侧妃的阴险狡诈,恨宋薇澜的狐媚!
是她们!是她们这些看似高高在上的贱人,把持着王爷的宠爱,断了她所有的路!
让她活得如此卑微,如此屈辱!
头顶是王妃冰冷刻毒的训斥和责骂,如同冰锥刺骨:
“下贱胚子,永远上不得台面!……”
“若非看在你腹中骨肉的份上,本妃今日就……”
“再敢有半分异动,本妃让你和你肚中的这块肉生不如死!……”
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袭兰的耳中、心里。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撕碎的屈辱和无处宣泄的愤恨!
眼前王妃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仿佛化作了拓侧妃的冷笑、宋薇澜的狐媚、王爷的冷漠……
巨大的情绪冲击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
小腹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模糊。
“你……”袭兰只来得及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身体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一旁歪倒,彻底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
“袭兰!”宋若葶正骂得兴起,见袭兰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脸色瞬间煞白。
所有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孩子!这个孩子……
“来人!快来人!”宋若葶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传医侍!快传医侍!快啊,嬷嬷!”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怒火和颜面,几步扑到袭兰身边,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又看向她身下。
万幸,暂时没有看到刺目的鲜红。但袭兰那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还是让宋若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嬷嬷等人闻声冲了进来,看到昏厥在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袭兰,也是大惊失色。
“快!抬到软榻上去!小心点!”宋若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沈嬷嬷!快!快给她施针,务必要保住她肚中的孩子!”
整个兰葶院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
王妃的怒火被袭兰突如其来的昏厥彻底打断,取而代之的是对腹中那块“宝贝疙瘩”可能出事的巨大恐惧。
她看着被抬走的袭兰,脸色变幻不定,既有未消的余怒,更有深切的懊悔和后怕。
这可是母亲和她筹谋许久的计策,可不能因着这点事而毁了!
宋若葶突然想到了陆氏那双失望的眼,顿时焦急地砸着双手。
袭兰在昏迷中,意识沉浮,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那些怨恨的面孔和刻毒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混沌的意识中纠缠不休。
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无边无际的恨意在胸腔里燃烧、沸腾。
兰葶院的动静不小,让其他院也发现了异常。
医侍的到同沈嬷嬷诊断的无二。
“王妃,袭兰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情绪上受了刺激。”
宋若葶闻言,这才缓了口气;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随后吩咐道:“将人抬回她那处,兰玲你且好生看顾着她。”
兰铃知晓王妃此刻心情并不好,行了一礼,先去照顾袭兰。
将人抬了出去后,内室立马清净了起来。宋若葶捏了捏眉心。
一旁的嬷嬷开口道:“王妃,袭兰终归并无大碍,王妃不必如此忧心。”嬷嬷劝慰着。
宋若葶一脸的疲色,“今日可真是赔了夫人还折兵。这兰亭院好似个笑话般。”
“王妃,咱们手中有袭兰,经此一事,谅她也不敢造次。”
在嬷嬷的安慰下,宋若葶也不在计较当下;今日,确实是她有些冲动了。
她不该因着王爷的到来而乱了阵脚,王爷就是再不满,她这个王妃也不会怎么样!
她同王爷之间的情感,本就是……她又何必在奢求王爷的目光呢!
只要坐稳了这个位子比什么都强!
宋若葶算着,不出意外,母亲的信明儿就会传到她这。
她也该想想下一步该做什么了!至于拓氏,说不定袭兰有孕就是最好的机会去除了她。
宋若葶的眼中满是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