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离京后,长乐殿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许多。
薇澜虽心有不舍,但腹中悄然孕育的小生命,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新奇与力量。
她常常不自觉地将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与她血脉相连的悸动。
一种源自母性的本能温柔与坚定,在她心中悄然滋长。
“孩儿,别怕,娘亲会好好保护你的。”她对着腹中的胎儿低语,眼神温柔而坚定。
这个孩子,是她与王爷爱情的见证,更是她在深宫之中,必须倾尽全力守护的珍宝。
未过几日,凤仪宫传来皇后懿旨,召东宫诸位女眷前往觐见。
这是搬入东宫后,皇后首次正式召见。
薇澜不敢怠慢,仔细梳妆,衣着庄重却不显张扬。
她深知皇后对她心存芥蒂,如今又身怀有孕,更是步步谨慎。
踏入凤仪宫,她始终保持着恭顺的姿态,垂眸敛目,言行举止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逾越。
拓侧妃倒是显得游刃有余,在皇后面前笑语嫣然,八面玲珑,时而关切皇后凤体,时而说些京中趣事逗皇后开心,俨然一副贴心儿媳的模样。
薇澜看在眼里,心中并无半分眼红。
她很清楚,眼下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争一时长短,远不如护住腹中胎儿来得紧要。
眼下她只求安稳,不求在皇后面前拔得头筹。
她这般不争不抢、安静本分的模样,倒是让皇后心中略微有些意外,甚至生出了不易察觉的刮目相看。
这宋氏女,似乎与她那愚蠢狠毒的姐姐宋若葶,确有不同。
至少,懂得审时度势,知道收敛。
然而,这微末的好感,并不足以抵消皇后心中因宋若葶而积攒下的对宋氏女的恶感。
她没能在宋若葶身上找回的、作为婆母和皇后的绝对威严,难免会迁怒几分到同为宋家女的薇澜身上。
觐见完毕,众人正准备告退,皇后却淡淡开口:“宋侧妃留下。”
薇澜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依言停下脚步。
拓侧妃等人投来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一瞥,随即行礼退去。
殿内只剩下皇后与薇澜,以及侍立一旁的宫人。
皇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浮沫,并未立刻说话,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薇澜垂首静立,心中快速思索着皇后单独留下她的用意。
良久,皇后才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薇澜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太子离京,东宫事务繁杂,你掌管内务,辛苦了。”
“为母后和殿下分忧,是臣妾本分,不敢言辛苦。”薇澜恭敬回道。
皇后微微颔首,话锋却是一转:“本宫这几日身子也有些乏闷,你在跟前也是个细致人。
从明日起,你便每日过来,在身边伺候笔墨,陪着说说话,也算替太子尽孝了。”
薇澜心中猛地一沉。
每日过来凤仪宫伺候?
这分明是变相的拘束和审视!
皇后这是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细细拿捏。
若在平时,她或许还能勉力支撑,可如今她怀有身孕,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日日来回奔波,在皇后威压下小心应对,只怕……
然而,皇后的命令,她不能拒绝。
“是,臣妾遵旨。”薇澜压下心中的翻涌,恭敬地应下,脸上看不出半分不愿。
一连几日,薇澜都是天不亮便起身,前往凤仪宫“尽孝”。
皇后或让她伺候笔墨,或让她陪着诵经,或只是让她在一旁静立听训,一待便是大半日,直至傍晚方准她返回东宫。
几天下来,薇澜回到长乐殿时,常常是面色疲惫,腰酸背软。
瑞露和青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侧妃,您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瑞露一边替她揉着酸痛的小腿,一边忧心忡忡地低语,“不如……不如就对皇后娘娘坦言了吧?
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皇后娘娘总该体恤些。”
青蕊也蹙眉道:“是啊主子,您近日精神不济,孕吐也偶有发作,再这样强撑下去,恐对龙胎不利啊。”
薇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倦意:“不可。”
“皇后娘娘心中那口恶气不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如今才几天?若此时说出有孕,娘娘或许会暂时免了我的辛苦,但难免会觉得我恃孕而骄,借机逃避,心中芥蒂只会更深。”
“我要等殿下回来。”
她顿了顿,睁开眼,眼中带着倔强:“况且,若我没有身孕,皇后娘娘这般吩咐,虽辛苦,却也合情合理,是身为儿媳的本分。
我不能让人拿了话柄,说我一得势便忘了规矩。”
只是,话虽如此,怀孕带来的精力不济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感觉比往日更容易疲惫,胃口也不佳,还要在皇后面前强打精神,不敢流露半分异样,其中的辛苦,唯有自己知晓。
她轻轻抚上小腹,心中默念:孩儿,再坚持一下,等你父王回来便好了。
长乐殿内烛火昏黄,映照着薇澜疲惫却坚毅的侧脸。
她知道,这只是她在东宫漫长岁月中的一道坎,为了孩子,为了将来,她必须独自撑过去。
若是皇后这一关过不去,日后等待她的只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