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华的额头开始冒汗。
患者肝功能异常这个事实他当然知道，但他以为没人会注意这个细节。
“肝功能超标一点不算什么，很多白血病患者都有这个情况。”
苏仁直接打断他。
“肝功能超标一倍，代谢能力就只剩一半。”
“免疫抑制剂主要通过肝脏代谢，你用正常剂量的两倍，等于患者体内的药物浓度是正常的四倍。”
“四倍的免疫抑制，患者的白细胞直接归零，任何一个细菌进去都是致命的。”
江南川接过话头。
“周建华，你学医这么多年，连药物代谢动力学都不懂吗。”
“患者术后第二天就发烧，明显是免疫抑制过度导致的感染。”
“你不但不减药，反而又加了激素，这是要患者死得更快吗。”
周建华翻到术后用药记录那一页。
上面确实写着地塞米松20毫克每天。
这个剂量对于免疫抑制过度的患者来说就是毒药。
激素本身就抑制免疫，再加上大剂量的环孢素和甲氨蝶呤，患者的免疫系统彻底崩溃。
“我用激素是为了控制排异反应。”
周建华还在狡辩。
“控制排异，你控制出肺部感染来了。”
“患者的胸片我看过了，双肺弥漫性渗出，这是真菌感染的表现。”
“免疫抑制过度的患者最容易感染真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女人听到这里，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你是说，我老公是被周建华用错药害死的。”
江南川点头。
“可以这么说，如果按苏医生的剂量，你老公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活下来。”
“周建华自作聪明，把剂量翻倍，结果害死了人。”
女人直接扑上去抓周建华的衣领。
“你这个杀人犯，你赔我老公的命。”
周建华被抓得踉跄几步，两个助手赶紧上来拦。
“你别乱来，这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是你们害死了我老公，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
江南川拿出手机。
“报警是对的，这件事必须调查清楚。”
“周建华用错药导致患者死亡，这是医疗事故，甚至可能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周建华的脸色彻底白了。
医疗事故他不怕，大不了赔钱了事。
但过失致人死亡罪是刑事犯罪，要坐牢的。
“江院士，您别吓唬我，我是按流程操作的，就算有问题也是技术失误，不是故意的。”
“技术失误，你一个干了二十年的副院长，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肝功能异常要减少免疫抑制剂剂量，这是医学院三年级学生都知道的常识。”
“你不但不减，反而加倍，这不是失误，这是无知。”
江南川说完，看向那个女人。
“你老公的抢救记录我看过了，术后第三天已经出现呼吸衰竭。”
“这个时候周建华还在用大剂量免疫抑制剂，完全没有调整方案。”
“这说明他根本不懂半相合移植的用药原则，只会照搬说明书。”
周建华想反驳，但江南川拿出的证据太充分了。
病历上的每一条记录都在证明他的无能和失职。
林海涛这时候站出来想帮忙。
“江院士，周院长也是为了救人，失误在所难免。”
“失误，连续三天用错药，这叫失误。”
“我看他是故意的，故意用错方法，然后把责任推给苏医生。”
“目的就是毁掉半相合移植的名声，好继续垄断骨髓配型的生意。”
骨髓配型是个巨大的利益链，协和医院每年光这一项就能赚三个亿。
半相合移植普及了，配型生意就没了。
周建华有动机故意搞砸手术。
女人反应过来，立刻尖叫起来。
“你这个畜生，为了赚钱故意害死我老公。”
“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坐牢。”
周建华急了。
“胡说，我没有故意害人，我只是用药失误。”
苏仁这时候开口。
“周院长，我问你，这个患者是你第几例半相合移植。”
周建华犹豫了一下。
“第一例。”
“第一例就敢用说明书最大剂量，你胆子不小啊。”
“我，我以为剂量越大越安全。”
“越大越安全，这是哪个教科书教你的。”
“免疫抑制剂的治疗窗很窄，多一点就中毒，少一点就排异。”
“必须根据患者的体重、肝肾功能、血药浓度精确计算。”
“你第一次做就敢用最大剂量，不是无知就是故意。”
周建华被逼得退后几步。
他知道今天这事很难收场了。
江南川已经拿出手机报警，女人也在旁边哭喊着要告他。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又走来一个人。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苍白，走路有点晃。
他身后跟着个老太太，一直在搀扶他。
“周建华，你给我出来。”
男人的声音很虚弱，但充满愤怒。
周建华看到他，脸色更难看了。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能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男人走到周建华面前。
“我也是在你手上做的半相合移植，现在排异反应严重，你说怎么办。”
江南川立刻走过去。
“你术后多久了。”
“五天，现在全身起疹子，肝功能衰竭，肾也开始出问题了。”
“省医院说没办法，让我回家等死。”
男人说着掀开衣服，胸口和腹部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这是典型的急性移植物抗宿主病，而且已经很严重了。
苏仁走过去检查。
“把手伸出来。”
男人伸出手，手背上也全是疹子，而且皮肤开始脱落。
“皮肤GVHD三级，肝肾都有损伤。”
“你的免疫抑制剂用了多少。”
男人的老母亲从包里掏出一张用药单。
“周医生说要用大剂量才能保证成功，我们就听他的了。”
苏仁接过用药单，又是环孢素5毫克每公斤。
而且这个患者的体重只有五十公斤，总剂量250毫克，是正常剂量的两倍多。
“周建华，你到底做了几例半相合移植。”
周建华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江南川拿出手机打给省医院。
“查一下周建华最近做了多少例半相合移植，把病历全部调出来。”
“五例，其中两例死亡，两例重度GVHD，只有一例还算稳定。”
“五例四例出事，成功率百分之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