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金花好啊!”李有富拍着大腿嚷嚷道。
我微微点头。
对我来说,游戏规则并不重要,无论什么游戏,最后的胜利都不是全凭运气。
王德发掏出一包中华,只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然后眯缝着眼睛打量我:“小兄弟,带够钱没?咱这可不兴赊账。”
张小玲立刻贴上来,胸脯蹭着我胳膊:“王局长您放心,我家阿宝可是带着真金白银来的。”说着从坤包里掏出几沓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啪地拍在掉漆的八仙桌上,在我面前堆成小山。
刘志远冷声道:“那就开始吧,一千的底,五万封顶。”
这个数字对于河州这样的小县城来说,算很大的了。
手气不好的,一晚上输个四五十万是常事。
众人将麻将收起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扑克牌,刘志远将牌摊开,“检查一下牌吧。”
李有富笑着把牌聚拢,笑着说:“都不是外人,不用检查了,直接开始吧。”
我瞥了几眼,的确是市场上常见的钓鱼扑克牌。
目前市面上比较常见的扑克有几个品牌,最平价的是姚记扑克,是一款市场占有率很高的经典产品,特点是纸质较厚,适合家庭娱乐,但缺点也很明显,不耐折,玩几把就旧了。
另外一种高级一些的就是钓鱼扑克,是长三角地区主流品牌特殊工艺,表面有防滑涂层,价格不便宜,一般在二十块到三十块之间,有些赌场会用钓鱼牌扑克,国产顶尖的是三A扑克,一般只有专业赌场会采供。
金河赌场采用的扑克牌就是3A牌扑克,30元一副。
这三个品牌都是国产,当然,即便是现在,因为国产印刷、油墨等技术原因,国际上最顶尖的扑克都来自国外,比如美利坚的KEM牌,或者法国的Angel等。
像奥港这样的国际大赌场,均采用的Angel扑克。
刘志远开始洗牌。
砖房内昏暗的灯光下,萦绕的全是烟雾。
张小玲皱眉将窗户推开一个小缝,让烟雾慢慢散出去。
前半夜的牌局还算平和,玩的也不大,牌场上的氛围很轻松,都还有说有笑。
牌场上的人玩得很规矩,各有输赢。
我也一直控制着小赢的节奏,输几把小的,再赢一把大的。
张小玲大约输了五万来块钱。
黄毛赢了一点。
王德发目前是最大的赢家,不仅仅是因为他手气好。
还有个原因,是有人在给他送钱。
那个人就是财务科科长李有富。
只要是李有富抓到了大牌,在牌场上只剩他和王德发时,无一例外他都会弃牌。
要是发现王德发抓到了大牌,他就会拼命地跟,最后再输给王德发。
李有富越输越多,但他脸上没有任何的颓色,反而从头到尾一直是笑嘻嘻的。
我当然明白。
官场行贿手段千千万,输钱也是一种。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玩,而张小玲的神色却显得有些焦急起来,她前面的钱越来越少,我面前同样不见涨,时间却过去了几个小时了。
她是不是地瞟向我这边,我全都当做没看见。
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牌局上。
目前还没有人出千的痕迹。
难道真像张小玲所说的那样,是个肥羊局?
不过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到了后半夜,牌局就开始大了起来,气氛也没有了前半夜的活跃,更多的只有看牌、数钱的声音。
刘志远的手气不是很好,带来的大约十万现金,已经输得所剩无几了。
他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时不时揉搓着凌乱的头发,显得十分的烦躁。
终于,他赢了一把大的,轮到他坐庄发牌。
我注意到他看牌时小指会下意识地微微翘起,发牌时手腕的弧度也变得刻意。
如果你看魔术的话,就会发现,魔术师都会有一个通病,会在发牌的时候将小拇指往里内卷,这个动作乍一看并没有什么。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至关重要。
小拇指会在扑克牌的侧边顶起一个小缝隙,从正面看的话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做记号,从而洗出自己想要的牌。
果然,这个林局长的乘龙快婿开始出千了。
他用的方法是最朴实的“洗牌定位+发二张”手法。
刘志远的手法还算不错,关键在于他十分谨慎,只在很少的情况下出千。
他每次洗牌时,大拇指都会在牌叠中间轻轻一压。
这不是习惯动作,而是在做桥。
做桥就是把想要的牌控制在特定位置。
发牌时,他看似在发最上面一张,实则是在发第二张。
这样就能发出自己想要的牌。
我在心中冷笑,出千是吧?
很好。
谁出千,我就赢谁的钱!
“闷两千。”我丢入了两千块进去。
刘志远依然是不动神色。
这家伙倒是定力不错。
闷了一圈回来,刘志远说道:“我是庄家,意思意思涨个价,闷五千。”
闷牌涨到了五千。
看牌就需要一万了。
黄毛率先看牌,然后很干脆地就弃了牌。
这把牌刘志远给自己发了一个J、Q、K的同花顺。
我在心中冷笑,既然要玩大的,那我就好好陪你玩一把!
我从钱堆里拿出了扎好的一捆,直接丢了进去,“几千几千有什么意思?我闷一万吧。”
当我闷一万的时候,张小玲也跟着送了一万进去。
而除刘志远外的其他两人,都不出所料地提牌。
李科长说:“我来给你们开路。”
他提牌看了一眼,然后想也不想地丢进了牌堆。
王局长也缓缓提牌,笑着说:“这把场子上钱可不少啊。”
他将牌捏在手中,晕牌晕得很慢。
“红!红!红!”
当他晕出最后一张时,整个人像是邪气一般,将牌狠狠丢进了牌堆。
现在场子上只剩下我、张小玲和刘志远。
这把刘志远给我发了个Q打头的同花。
他跟闷了一万。
“跟。”我推出一摞筹码,“再加一万。”
眼睛却故意盯着刘志远的眼睛。
现在要看牌跟牌,可就需要五万了。
他眉头微皱,还是跟了注。
轮到张小玲时,她哀怨道:“真是拼不过你们这些小年轻,姐姐先开牌。”
这时,我突然扭头冲她笑着说:“小玲姐,我借你一点运气,你可得好好开一把大的出来啊!”
说着我装模作样在她的牌上挥了一下。
张小玲笑着说了声好,然后便看了牌,看牌后的她有些犹豫不定。
她手上是一对A。
按道理,仅剩最后三家,另外两家没看牌的情况下,即便手里没牌,也可以偷一手鸡。
更何况她手里面还有一对A。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局不简单。
在看了我一眼后,她便笑着将牌也塞进了牌堆,道:“算了算了,姐姐胆小,不敢和你们争。”
牌局上只剩下我和刘志远。
烟雾缭绕中,我能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再加五万。”我轻描淡写推出一摞钞票,故意让钞票落在桌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这是心理战的一种。
故意给对方制造压力。
对于一些不成熟的老千来说,这种压迫感会让他变得不自信,从而紧张出错。
刘志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左手不自觉地摸向烟盒,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这个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老千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波动。
“跟!”他犹豫片刻咬牙拍出一叠钱,声音有些颤抖。
牌桌上已经堆了近二十万。
刘志远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鼻翼微微扩张。
他知道自己的牌。
也知道我的牌。
他为什么紧张?
因为他明白自己出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