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幼薇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不停地在医院的地板上。
她吓坏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听从奶奶的话。
“叫爷!让这位爷台收留你!”老人厉声道。
楚幼薇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哽咽道:“宝…宝爷。以后我跟您了~”
我连忙伸手去扶:“起来!这像什么话!”
老人却死死按住我的手:“爷台,您要是不应下这个‘海底’,我们祖孙俩就跪到天亮!”
我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老人。
她枯瘦的手腕上青筋浮现,眼神异常清明,这一刻完全不像个垂死的病人。
“好,我应了。”我叹了口气后沉声道,“这海底我接了,您老放心。”
老人这才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被楚幼薇扶着躺回床上。
她抓着孙女的手,眼睛却直直盯着我:“爷台,‘挂子行’楚三娘...谢过了...”她说完又将头扭向楚幼薇,“以后跟了这位爷,就要听话,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吗?”
楚幼薇跪着朝前两步,不停地点着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奶奶,我知道了奶奶,我以后一定听爷的话!”
“好!好!好!”
说完这句话,老人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闭上眼睛大口喘息。
楚幼薇手忙脚乱地按呼叫铃,哭得手足无措。
我默默退出了医院,在吸烟区抽烟。
默默想着楚三娘这个名字。
二十分钟后,楚幼薇红着眼睛出来:“宝爷...奶奶睡了...”
“暂时就叫宝哥吧。”我摆了摆手。
“好…宝哥。”
我递给她一瓶水,轻声问道:“你奶奶...以前是做什么的?”
“说书的。”楚幼薇捧着水瓶,声音沙哑,“小时候奶奶跟着爷爷走南闯北,在茶馆、集市说书...后来我上学了,奶奶就在家附近摆摊,她说说书挣不了钱...”
她突然抬头,眼中满是困惑:“宝哥,奶奶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那些‘挂子行’,‘海底’什么的...”
我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你奶奶很疼你。”
虽然没有听过楚三娘的名号,但前辈这份江湖侠气已是不俗。
茶馆、集市上说书?我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挂子行说书人的信息。
说书人,挂行中专营说唱卖艺。
清末民初鼎盛时期,北京天桥、南京夫子庙、开封相国寺等地,十处说书九处是挂子门人。
门中分“清口”和“浑口”两支。
清口就是纯说书。
而浑口就是带杂耍。
老辈人说“三寸舌养活十口人”,足以证明一张嘴对挂子行门人的重要,不仅用来说话,还可以用来糊口。
说书人一般身穿褡裢,双层暗袋,上层收钱下层藏救命。
除此之外,他们规矩讲究三不说四不欺。
分别为,国丧不说、雷雨不说、同行地盘不说。
四不欺:不欺老幼、不欺残疾、不欺同行、不欺恩客。
每到新地界,还要先给当地“座头”也就是地头蛇,白说三天书。
等到座头点头认可你说书的本领后,便可在新地界混口饭吃。
挂子门人看似卑微,实则是江湖“耳报神”。
楚三娘当年走南闯北,知道多少豪门秘事?
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现今的社会在进步,随着电视剧、广播等科技的普及,这些说书人,也逐渐退出了江湖的舞台……
听到我的话,楚幼薇的眼泪顿时又没忍住涌了出来,她开始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攥着衣服的一角,“可是...可是医生说...说……”
我拍拍她肩膀站起身,道:“明天我让人送些补品来。你...”我顿了顿,问道:“今晚要在这守着?”
她点点头,胡乱抹了把脸,勉强挤出一个笑意:“宝哥您先回吧,今天...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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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办公室,倒头就睡。
这段日子,我已经习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觉,为此徐姐还特意为我在二楼装了个洗漱间。
清晨,阳光透过我办公室的窗帘缝隙洒进来,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张小玲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我就不由得一阵头疼。
不是万不得已,真不想和这个女人打交道。
越是这种什么都豁得出去的人,就越是所图甚大,张小玲这个女人的野心与我一样,绝不仅限于一个小小的河州县。
这样的人,在我看来,只看重利益,而非情义。
不一定是永远牢靠的朋友。
目前他与金河绑在一起,是无奈之举。
上次在金雀赌场站队我这边,绝对是张小玲深思熟虑的结果,她比别人都看得更远,更宽……
一旦我,以及我身后的金河倒下,就再也没人能制衡杜昊。
到时候,张小玲的下场如何?
就全凭杜昊的心情了。
还有个小细节,那就是张小玲在金河赌场开业出现的时间。
刚好避开了杜昊以及杜三爷。
避免了几方势力碰面的尴尬局面。
如果说这不是张小玲刻意为之?
我不信。
“喂?”我按下接听键,揉了揉太阳穴,昨晚在医院折腾到凌晨,到现在精神还有些恍惚。
“好哥哥~”电话那头传来张小玲风骚的声音,“人家想死你啦~”
我顿时清醒了大半,立即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哎哟,这么冷淡~”张小玲娇嗔道,“是这样,我组了个局约在今晚,都是些傻大款,这不是想请你来镇场子嘛~”
傻大款?
我并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傻大款。
能在这个年代捞着钱的。
不是亡命徒,那就是聪明人。
当然,无论是聪明人,还是亡命徒,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缺点。
那就是贪。
贪欲能让人失去理智……
我正要拒绝,张小玲的声音便压低了几分:“阿宝弟弟,这次真的是几条大鱼,矿业局的几个头头,还有个局长的女婿...五五分成,怎么样?”
“四六。”我点了根烟,想也没想,直接干脆利落道:“我六你四。”
矿业局……
的确是大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小玲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成交!不过你得扮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