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口唾沫。
“宝哥,那个啥,再宽限两天吧!”
我斜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超的脸上开始冒出了虚汗。
经过这件事,他很清楚我的手段。
我突然笑了笑。
“张超啊,没事,这个钱可以不用还!”
张超一听还有这种好事,眼神都亮了。
“真的吗?宝哥,你不会骗我的吧?”
我摇了摇头。
这个钱从我借出去的那一刻起,就没在打算要回来。
在这一行混久了,你会明白一个道理。
赌徒的话是不可信的。
天下所有的赌棍,都无信誉可言。
但我的钱,可不是白拿给张超的。
我要做的就是搭上他姐姐张小玲这条线。
像兰香茶社这种地方,最珍贵的并不是她的生意。
而是情报。
兰香茶社每日接收成千上万的客人,其中不乏富甲一方的商贾,也不缺穿皮子的达官显贵。
这就使得一个原本平平无奇的茶社,立即成为一个县城的情报集中地。
能和这样的地方扯上关系,五万块的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我需要弄清一件事情。
那就是大世界和杜三爷。
究竟是什么来头。
“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望向他笑着说。
“您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赴汤蹈火,万难莫辞!”
“明晚下班后,去见你姐姐。”
“这…这……”听到这个要求后,张超的脸色瞬间苦成了猪肝色。
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惧。
“怎么?有问题?”我盯着他。
张超一脸为难道:“不是我不帮啊,只是我这个姐姐……她就是个母老虎,要是我带你去找她要钱,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两个选择,还钱,和带路。”
我知道,要想见到张小玲绝非易事,所以张超的引荐很重要。
随即我轻轻拍了拍张超的肩膀,笑意更深:“谁说我要找她要钱了?”
张超一愣,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宝哥您是想......”
“和你姐交个朋友。”
————
晚上,我去了洗浴池,打算泡个澡。
洗浴池的地下工作间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现在是洗池子的时间,因此并没有客人。
我看见赵铁柱蹲在角落,他手里的钢丝球已经磨得发亮。
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要刷洗十二个小时的地砖,手指被泡得发白溃烂,身上也开始带着一股霉味。
我正想出去打个招呼。
这时候他正跪在地上擦洗更衣室的地板。
突然一双熟悉的红色高跟鞋停在他面前。
顺着修长的腿往上看,是陈瑶那张浓妆艳抹的脸。
“哟,这不是赵队长吗?”陈瑶的红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怎么沦落到这儿了?”
赵铁柱慌忙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瑶瑶!你来得正好!帮我和宝哥说说,让他帮忙给徐总说说情,我这...”
赵铁柱话还没说完,陈瑶就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帮你?赵队长,你自己要做那龌龊事,现在还有脸让我去给你求情?”
赵铁柱一脸苦笑,他语气带着讨好,说道:“瑶瑶,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站在转角处看着这一切。
看着赵铁柱似小丑般的模样。
他去洗浴池,陈瑶用屁股想也想得出来必然是出自我的手笔。
果然,
她的高跟鞋踩在刚擦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赵铁柱盯着那些脚印,喉咙发紧,却不敢吭声。
“你叫我什么?”她笑着蹲下身子,笑眯着眼望着赵铁柱。
从她的眼神中,我看见了轻蔑、仇恨、以及瞧不起。
我相信赵铁柱也看出来了。
“瑶瑶啊,你是我的瑶瑶啊!”
“住口!”
陈瑶厉喝一声。
“瑶瑶也是你叫的?”
陈瑶这一声,让赵铁柱愣了神,他越发的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陌生。
我站在阴影里面默不作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表演。
男女之间的那些扯不清纠葛,最是有看头。
“自从你把我卖给宝哥后,老娘就彻底死心了!”
她带着几分讥讽神色,用手指挑起赵铁柱的下巴,轻声道:
“说实话,按道理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那日的绝情,我还跟不了宝哥,现在我倒是因祸得福了,现在宝哥是徐总身边的红人,他比你更有实力,跟他比,你连一只狗都不如!”
“瑶瑶,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会嫁给我的,我们还要回老家盖房子……”
“谁要跟你回老家盖房子!老娘废了好大劲才从那个小村子里走出来,你现在几句话就让我回去?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什么?你配吗?!”
赵铁柱微张着嘴吧,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不明白,原来那个对他百依百顺,温顺得像只猫的陈瑶,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绝情。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现实啊瑶瑶……”
“我呸!我们出来是为了什么?你跟我讲现实,你要是不现实,就不会在那天为了五万块钱把我推出去!我变成这样,完全都是你害的!不仅如此,为了赚钱…你还要老子去接皮肉生意!你让我感到恶心!”
陈瑶的嗓音回荡在洗浴池。
赵铁柱被怼得说不出话。
女人是感性动物,一旦将情绪装满,洪水泄闸之时。
就是歇斯底里。
陈瑶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冰:“赵铁柱,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
“宝哥说了,”陈瑶平静了下来,从包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慢悠悠地点上。
“你在这儿刷地砖,已经是给你脸了。”她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间,眼神轻蔑,接着道:
“以徐总的手段,要是换作别人,你应该清楚下场。”
赵铁柱呆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痛苦,最后竟扭曲出一丝狰狞。
他猛地抓住陈瑶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跟了宝哥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
陈瑶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宝哥?”
“我告诉你实话吧,这一切都是宝哥的安排!”
“什…什么…”
赵铁柱已经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局?”
听到这里我深呼吸一口气,陈瑶这句话说出去时,就已经将我卖了。
不过赵铁柱知道与否,都与我无关。
并改变不了什么。
我要他来刷地板,他就得来刷!
这就是我的规矩!
要想混蓝道,吃千门这口饭。
首先心就得狠!
陈瑶冷笑一声,接着说:“没错,不仅如此,就连那天我们去找金牙赌,也是我和宝哥串通好了的,我们都把你当猴子耍呢!”
赵铁柱捂着脸,眼神阴鸷地盯着她,突然笑了:“好,很好……陈瑶,你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
“后悔?”陈瑶嗤笑一声,转身就走,“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瞎了眼跟了你。”
她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我看见赵铁柱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我没了洗澡的心情,紧跟着陈瑶离开了浴室。
我故意放慢脚步,看着她点燃第二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她也发现了我。
“戏演得不错。”我伸手掸落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指尖在真丝面料上滑过时,能感觉到她瞬间的微颤。
“宝…宝爷,您…您都听到了?”
“就是有些话说得多余了。”
我的语气透着威胁的意味。
因为作为一个手下,她不该把自己老大卖了。
陈瑶猛地转身。
“宝哥,”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我实在忍不了他那副嘴脸。”
我突然脸色一变,伸出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那你的嘴脸呢?”
陈瑶不敢挣扎,她面露痛苦之色,“宝…宝爷,我…我错了!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我的手逐渐用力,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陈瑶喉咙咯咯地发出求饶声音,我看见她的眼球开始翻白后,这才缓缓松开手。
有些人需要给一点教训。
否则她不会真心实意地认你为爷。
让人付出忠心,是需要手段的。
否则,有一天她遇到了比你更强大的人可以依靠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背叛你。
“咳咳咳…咳咳~宝爷,我…我再也不敢了!”
松开她的喉咙后,她捂住脖子,疯狂地咳嗽。
与此同时,看我的眼神。
也多了几分俱意。
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低笑着掏出打火机,凑近给她点烟,烟草燃烧的滋滋声在静默中格外清晰,“陈瑶,你最懂怎么往人心里扎刀子。”
我这句话暗指他对赵铁柱说出的那些羞辱言语。
同为男人,我知道那些话的杀伤力。
陈瑶低着头,带着凄然的笑意:“哀莫大于心死。”
——————
次日一早,张超就激动地找到了我。
“宝哥!宝哥,赵铁柱滚蛋了!”
“什么?”
张超满脸兴奋,他说道:“今天一早,赵铁柱就收拾东西走了,都没去给张总请辞!”
“赵铁柱真滚蛋了?”这个时候陈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把给张胖子带的豆浆摔在桌上,仿佛有点不解气。
我盯着窗外那株枯死的发财树,忽然觉得没趣。
就像精心排练的戏码,对手演员却中途罢演。
玻璃反光里,我看见自己扯出个索然无味的笑:“这下没得玩了。”
过了片刻,我萌生出一个想法。
当时是不是应该斩草除根?
很快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一个赵铁柱能掀起什么大浪?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赌棍而已。
后来我的才知道,没有对赵铁柱置之死地,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大错误!
……
“张超,今晚带我去拜访拜访你姐?”
我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果刀,削着苹果,头也没抬地说。
由于我没什么事情做,徐晴雪直接在二楼给我安排了一个办公室。
而她的办公室就在我对面。
她今天没来。
“那…那,宝哥咱们先前的约定……”张超说。
我点了点头,“我向来说话算话,你欠我的债一笔勾销,当然,你和小桃红之间的交易我不管,你承诺分他多少也与我无关。”
张超立即兴奋地搓手。
“妥嘞宝哥!今晚上我就带你去兰香茶社!”
“什么!宝哥,你…你要去那种地方?”陈瑶捂着嘴,惊讶道。
“不能去么?”我笑着反问她。
“那…能捎上我么?我想跟着您!”
我眯了眯眼,死死盯着她。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陈瑶悻悻然缩了缩脖子,立即闭上嘴。
我喜欢话少的人。
夜晚。
兰香茶社的雕花灯笼刚刚亮起,红彤彤的光晕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我拐进一条小巷,打算抄近路过去。
这条巷子很窄,两侧是高耸的砖墙,地上还残留着白天的雨水,反射着远处霓虹灯的光。
就在这时,拐角处突然闪过一道高大的黑影。
不对劲!
我拦住张超。
与此同时我的手指立刻摸向腰间特制的钢制扑克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安心。
这种钢牌可以轻松地切断敌人脖子。
这是苏九娘教我的飞牌术。
以便入局脱身时使用。
但等我看清来人,反而放松了警惕——是阿虎,徐总身边那个贴身保镖。
我们先前在地下仓库见过一面。
他左边脸颊有一道标志性的刀疤。
月光在那道贯穿左脸的疤痕上来回流淌,此刻就像一条蠕动的蜈蚣。
后来我打听过,这道疤据说是他替徐总挡刀留下的。
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原本还算端正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有什么事么?虎哥。”我问道。
“宝哥。“阿虎抱拳行礼。
他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面布满了各种伤疤。
整个人壮得像牛,站在我身前,就像是一座大山。
“我欠赵铁柱一个人情。”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不带一丝情感。
我眯起眼睛,开始警惕。
飞牌已经滑到指尖:“所以?”
我推了推张超,示意他先走。
而阿虎并没有阻拦。
显然,他的目标是我。
我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环境,计算着可能的退路。
巷子太窄,不利于我的飞牌发挥。
“所以今天得让您挂点彩。”
阿虎突然暴起,军靴踏碎地面积水,水花四溅。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像一头扑食的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