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瓦的雪粒子敲打着银莲花设计室的玻璃，许棠将最后一片月光石嵌入表盘时，镊子突然打滑，在铂金基底上划出细痕。她盯着那道瑕疵，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工艺笔记 —— 用钢笔写着 "月光石镶嵌需保持 45 度倾斜"，字迹也是歪歪扭扭。
"Elena，威尼斯双年展的赞助合同有点奇怪。" 玛雅抱着文件袋冲进工作室，红色围巾上落着雪粒，"赞助商要求所有款项走瑞士加密货币通道，而且......"
许棠接过合同的手顿住，封面上印着简笔扁舟 logo，她想起昨夜在电梯里捡到的珐琅碎片，边缘的锚定图案此刻正硌在她掌心 —— 那碎片与顾沉舟袖扣上的紫藤花，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圆。
"退回去。" 她将合同推给玛雅，银镯撞在桌面发出清响。窗外的雪突然变大，远处湖畔别墅的灯光次第亮起，让她想起顾沉舟在因特拉肯租的公寓，阁楼窗户总在她加班时亮着灯。
"可是 Elena，这赞助足够我们......"
"我说退回去！" 许棠猛地站起来，打翻了釉料架，月白色粉末洒在设计稿上，盖住了刚画好的紫藤花锚。玛雅惊讶地看着她，从未见过这个总是冷静的中国设计师如此失态。
顾沉舟坐在扁舟科技的主控室里，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屏幕上许棠工作室的退赞助申请正在闪烁。技术总监递来热可可，杯壁上凝着水珠："顾总，林氏集团放出您当年的录音剪辑，现在全网都在说您胁迫许设计师......"
"把林氏的服务器给我黑了。" 顾沉舟盯着监控画面，许棠正在扫落桌上的合同，银镯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他想起少女峰上她通红的眼睛，想起她说 "你们都习惯操控别人" 时的绝望，喉结不由得滚动。
设计室的灯亮到深夜，许棠用放大镜观察着那道铂金划痕。突然收到沈砚之弟子的邮件，附件是扁舟科技的工商资料，创始人信息被区块链技术彻底隐藏，唯有注册地址显示为日内瓦湖畔别墅 —— 和顾沉舟现在住的地方同一条街。
"所以真的是他......" 她喃喃自语，点开邮件里的加密文件夹，跳出的第一张图是 1998 年顾沉舟的留学档案，照片上的少年戴着和她袖扣同款的扁舟吊坠。第二张图是瑞士银行的监控截图，顾沉舟正在查询她母亲的保险柜记录。
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 顾沉舟站在少女峰的暴风雪中，后背的旧伤渗出血迹，旁边配文 "为查林氏证据再受伤"。
"不......" 她后退着撞在工作台，母亲的银镯掉在地上，滚到设计稿旁。那是顾沉舟母亲留给她母亲的信物，现在却成了刺向心脏的利刃。她想起仓库坍塌时他用身体护住她的温度，想起医院里他说 "我的未来只有你" 时的眼神，突然蹲在地上痛哭。
顾沉舟靠在湖畔别墅的落地窗前，看着设计室的灯突然熄灭。他知道许棠看到了邮件，知道她正在经历怎样的挣扎。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的转账记录，那是刚为她工作室注入的匿名资金，备注栏写着 "阿尔卑斯的雪会融化"。
"顾总，许设计师把所有匿名赞助都退回来了。" 陆屿的电话带着焦虑，"她还注销了瑞士银行的账户，似乎想彻底切断联系。"
顾沉舟关掉屏幕，月光石紫藤袖扣在黑暗中发亮。他想起在因特拉肯咖啡馆，许棠搅拌咖啡时无名指上的戒指压痕，想起她画稿上断裂后又缠绕的紫藤花，突然拿起车钥匙："备车，去设计室。"
设计室的门被风雪吹开时，许棠正将工艺笔记扔进珐琅窑。顾沉舟冲进去抢出燃烧的纸张，火焰在他掌心留下焦痕，和他锁骨处的旧疤连成一线。
"你到底想怎样？" 许棠的声音在颤抖，看着他掌心的伤，想起少女峰上他说 "我在地下室被关了三天" 的模样。
顾沉舟将烧焦的笔记放在桌上，月光石釉料在灰烬中闪烁："我只想你拿到该属于你的奖项，用你母亲的设计灵魂。" 他转动腕间的袖扣，月光石紫藤在窑火中显形，"棠棠，那些帮助不是操控，是......"
"是赎罪？" 许棠打断他，银镯在手腕上晃出冷光，"用我的事业来减轻你的负罪感？顾沉舟，你和你父亲一样，都习惯用自以为是的好来捆绑别人！"
这句话像冰锥刺穿顾沉舟的心脏，他看着许棠通红的眼睛，想起她在少女峰踩碎母亲来信时的决绝。窑火突然变旺，将他袖扣上的月光石映得血红。
"我父亲的罪我不否认，" 他上前一步，被她用釉料瓶抵住胸口，"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木匠铺第一次见你就没假过。" 他拉开衬衫领口，锁骨处的旧疤在火光中显形，"这个疤是为了保护你母亲的设计稿，后背的伤是为了拦住林氏的人。"
许棠看着那些伤疤，想起母亲日记里 "沉舟这孩子被关了三天" 的字迹，想起他匿名送来的破产公告纸碎片 —— 那是他父亲公司的公告，被他磨成粉末嵌进她的设计。
"够了......" 她别过头，眼泪掉在月光石表盘上，"就算是这样，我们之间也回不去了。我父亲的死，我母亲的失踪，这些不是你暗中帮忙就能抵消的。"
顾沉舟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想起在瑞士银行保险柜里母亲的信，想起许棠设计稿上缠绕成锚的紫藤花。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苍白，唯有沉默地退出设计室，将烧焦的工艺笔记留在桌上。
雪又开始下了，顾沉舟坐在车里，看着许棠在设计室里将月光石表盘摔在地上。碎片溅到门口，其中一块正好落在他脚边，上面的锚定图案在雪光中闪烁。
"顾总，许设计师把所有与您相关的线索都销毁了。" 陆屿的电话在寂静中响起，"她还发了声明，说银莲花设计室永不接受匿名赞助。"
顾沉舟捡起脚边的碎片，月光石割破指尖，血珠渗进锚定图案的缝隙。他想起许棠在庆功宴上追电梯的模样，想起她捡起珐琅碎片时发红的眼眶，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
"随她吧。" 他发动车子，后视镜里设计室的灯再次亮起，许棠的身影在窗前晃动，像朵被风雪揉皱的紫藤花。他知道她在动摇，就像知道阿尔卑斯的雪线终会融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日内瓦的夜风吹动湖畔的梧桐，许棠站在工作台前，看着摔碎的月光石表盘。她想起顾沉舟掌心的焦痕，想起他锁骨处的旧疤，突然捡起一块碎片，用镊子在背面刻下极小的 "沉" 字。
"玛雅，" 她将碎片藏进工具箱，声音平静得像湖面，"帮我订回沪市的机票，威尼斯双年展的展位，我们自己拿。"
玛雅惊讶地看着她，却在她眼底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许棠戴上母亲的银镯，月光石碎片在工具箱最底层闪着光，和顾沉舟送的袖扣碎片遥遥相对。
而此刻的顾沉舟，正将那块带血的月光石碎片镶进袖扣，紫藤花与锚定图案终于拼成完整的圆。他看着窗外的雪，想起许棠在少女峰说 "我们两清了" 时的眼泪，拿起加密电话："启动 B 计划，让沪市的木匠铺重新开张，用许棠的名字注册。"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日内瓦的街道。许棠坐在设计室里，打开母亲的日记，在最后一页写下："沉舟的帮助像阿尔卑斯的雪，看似冰冷，却藏着融化的温度。可我父亲的血，还凝固在 1998 年的冬天。"
她不知道，顾沉舟正在赶来的路上，后备箱里放着重新修好的紫藤花书签，和一份关于她母亲下落的最新调查报告。而她的动摇与抗拒，不过是这场跨越二十年的风雪中，第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