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弄堂的雨帘在暮色中斜织,顾沉舟蹲在紫藤花架下煎药,药香混着雨水打湿的泥土味。许外婆的搪瓷杯摆在脚边,杯沿的缺口映着他袖口新添的咬痕 —— 那是从顾氏老宅偷画箱时被管家的藏獒撕咬留下的。药罐咕嘟作响时,巷口传来皮鞋踏水的声响,他抬头看见秦朗撑着雕花伞走来,鳄鱼皮公文包上还沾着日内瓦机场的标签。
"许设计师在吗?" 秦朗的目光扫过顾沉舟腕间的紫藤花袖扣,嘴角勾起冷笑,"我从瑞士追到沪市,总该让我见她一面。"
顾沉舟捏碎手中的艾草,汁液染绿了掌心的旧伤。七年前在米兰,就是这个男人在时装周后台递给许棠香槟,袖口的祖母绿袖扣晃得他眼疼。"外婆在休息," 他起身挡在药罐前,后背的伤口牵扯得衬衫渗出血迹,"许设计师不想见客。"
"是吗?" 秦朗推开他,雕花伞尖戳到药罐,"我听说顾总为了赎罪,把许氏建筑的地皮都退回来了?可惜啊,逝者已矣。" 他凑近顾沉舟,雪松味的古龙水盖过药香,"棠棠需要的是未来,不是活在过去的罪人。"
顾沉舟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抵着掌心的焦痕。许棠的声音突然从二楼传来:"秦先生,有事可以上来谈。" 她站在晾台边缘,银镯在雨幕中闪着光,月白色睡衣领口露出母亲留给她的银锁。
秦朗得意地瞥了顾沉舟一眼,收伞时故意撞翻药罐。黑色药汁泼在顾沉舟裤脚,和他后背的血迹混在一起。顾沉舟蹲下身收拾碎片,听见楼上秦朗的笑声:"棠棠,我在日内瓦给你订了工作室,比银莲花设计室大十倍。"
许棠的卧室里,秦朗将丝绒盒推过去,里面躺着枚蓝晶石戒指:"这是沈砚之先生的遗作,他说你该拥有最好的。"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梧桐叶上的声响像极了木匠铺的刨木声。
"秦先生," 许棠推开盒子,银锁在胸前晃出弧线,"我母亲的终稿找到了。" 她指着楼下顾沉舟的背影,他正在雨中重新生火煎药,袖口的焦痕在暮色中显形,"是他偷出来的,后背被狗咬了三道口子。"
秦朗的笑容僵在脸上,雕花伞柄硌得掌心生疼。楼下的顾沉舟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溅在重新煮沸的药汁里。许棠想起少女峰上他说 "信我" 时的眼神,想起他掌心为她拆袖扣留下的伤疤,突然走到晾台边:"沉舟,药好了吗?"
顾沉舟猛地抬头,药罐在雨中摇晃。秦朗趁机抓住许棠的手腕:"棠棠,你忘了他父亲是怎么对你家人的?跟我去瑞士,我们......"
"放开她!" 顾沉舟冲上楼梯,药汁洒了一路。他挡在许棠身前,后背的血透过衬衫染红了她的月白色睡衣。秦朗看着他锁骨处的旧疤,突然想起七年前在英国见过同样的伤 —— 那时顾沉舟刚被父亲从地下室放出,手腕上全是勒痕。
"顾沉舟," 秦朗冷笑,"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赎罪?棠棠需要的是干干净净的爱,不是沾满血的补偿。"
许棠看着顾沉舟后颈滴落的血珠,突然想起母亲信里的话:"沉舟用自由换了你的平安。" 她拉开顾沉舟,银镯撞在秦朗的手表上:"秦先生,我心有所属。"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许棠看着他腕间的紫藤花袖扣,想起瑞士银行里母亲的信,想起那句 "沉舟护棠" 的刻字:"就算我和他这辈子都无法和解,我的心也早在木匠铺就给了他。"
秦朗踉跄着后退,雕花伞掉在楼梯上。顾沉舟看着许棠泛红的眼眶,想起她在瑞士摔碎的月光石表盘,想起她设计稿上断裂后又缠绕的紫藤花,突然抓住她的手:"棠棠......"
"药要糊了。" 许棠抽回手,银锁擦过他掌心的焦痕。楼下的药罐发出焦糊味,顾沉舟冲下去时,看见秦朗的雕花伞躺在积水里,伞面印着林氏集团的标志。
"顾总,林薇儿买通了媒体," 陆屿的电话在雨中响起,"说您胁迫许设计师复合,还放出了......"
"让他们放。" 顾沉舟关掉手机,看着许棠从楼上下来,手里捧着母亲的画箱。画箱上的紫藤花雕纹还沾着他的血,内侧刻着的 "1998.10.24" 在雨水中泛着红光。
许棠将画箱放在青石板上,雨水打湿了终稿上的血指纹。"沉舟,"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他后背的伤口,"我弟弟的银锁......"
"在我这里。" 顾沉舟从内袋掏出银锁,月光石在暮色中闪烁,"你母亲说,等你找到归宿,就把这个给你。"
秦朗的脚步声在巷口消失,许棠接过银锁,突然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说 "沉舟这孩子心善"。雨水突然停了,紫藤花的嫩芽上滚下露珠,落在顾沉舟新刻的字迹里。
"外婆说,仇恨太累了。" 许棠看着他掌心的旧伤,想起他为外婆读晚报时的温柔,"可我父亲的死,我母亲的二十年......"
"我知道。"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银镯和袖扣在暮色中相碰,"我用余生来还。" 他想起瑞士银行里母亲的信,想起那句 "锚定的不是过去,是未来",突然从口袋掏出铂金戒指 —— 戒指内侧刻着 "1998.10.24,棠棠安好"。
许棠看着戒指上的竹影扁舟图案,想起米兰时装周上他单膝跪地的模样。紫藤花架下,秦朗留下的雕花伞漂浮在积水中,伞面的林氏标志被雨水冲淡。
"先给外婆换药吧。" 她接过药碗,银锁在胸前晃出弧线。顾沉舟看着她走进房间的背影,想起秦朗说 "心有所属" 时她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老弄堂的路灯亮起时,许棠走出房间,看见顾沉舟靠在紫藤花架下,手里捏着枚蓝晶石戒指 —— 那是秦朗遗落的。"他说这是沈砚之先生的遗作," 顾沉舟将戒指扔进积水,"但最好的设计,应该在你手上。"
许棠看着戒指沉底,想起母亲终稿里的话:"真正的艺术,是能穿透时光的锚。" 她摸了摸腕间的银镯,突然拿出手机,给沈砚之的弟子发去信息:"帮我准备材料,我要做套新的 ' 锚定 ' 系列。"
顾沉舟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想起七年前在英国打工时,用第一份薪水刻下戒指的夜晚。紫藤花的嫩芽在路灯下轻轻摇曳,许棠的银锁和他的袖扣在夜色中遥遥相对,像极了母亲信里说的:"锚与舟,终将在时光的尽头相遇。"
而此刻的秦朗,正在机场看着手机里许棠拒绝他的视频,雕花伞上的林氏标志突然裂开 —— 原来他不过是林薇儿用来刺激顾沉舟的棋子。但他不知道,这场情敌的助攻,反而让许棠看清了自己的心,让顾沉舟重燃了追回她的希望。
雨过天晴,老弄堂的紫藤花架下,顾沉舟捡起秦朗遗落的名片,在背面画了艘扁舟。许棠走出房间时,看见他蹲在青石板上,用烧红的药勺在木头上烫刻紫藤花,像极了当年在木匠铺为她做书签的模样。
"沉舟," 她走到他身后,银镯碰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我母亲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沉舟抬起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等你完成 ' 锚定 ' 系列的时候。" 他晃了晃手里的木头,上面刻着 "棠颂" 二字,和木匠铺的门牌一模一样。
紫藤花的香气在夜空中弥漫,许棠看着他腕间的紫藤花袖扣,突然发现,秦朗的出现像场及时的春雨,浇灌了她心中早已萌芽的爱意,让两个被命运缠绕的灵魂,终于有了向阳而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