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屋顶坍塌的轰鸣还在仓库里回荡，雪粒混着铁锈味的粉尘簌簌落下。顾沉舟用身体将许棠护在废旧文件柜下，后背被坠落的铁皮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血透过撕裂的西装渗出来，滴在她月白色的大衣上，晕开暗红的花。
"顾沉舟！" 许棠挣扎着想去看他的伤口，却被他按回怀里。应急灯在坍塌的屋顶缝隙里明明灭灭，照亮他额角不断涌出的血，顺着鼻梁滴在她手背上。
"别乱动，" 他的声音因失血而发颤，却仍用大衣裹紧她，"仓库结构不稳，碎石会掉下来。"
许棠看着他掌心那道拆袖扣时留下的旧伤，此刻又被新的裂口覆盖。记忆突然闪回木匠铺 —— 他笨拙地打磨紫檀木，木屑落在西装上，说 "想给你做个不会碎的书签"。而现在，他用破碎的自己护住她的完整。
"林薇儿说的...... 都是真的吗？" 许棠的声音在颤抖，却还是问出了口。DNA 报告上 "母女关系概率 99.99%" 的字样像烙铁烫在视网膜上，母亲和顾沉舟母亲的合影在瑞士保险库的档袋里，笑得温柔。
顾沉舟沉默着，用没受伤的手从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顾母牵着扎羊角辫的许母站在紫藤花架下，背景是 1980 年代的沪市弄堂。"她们是双胞胎，" 他的指尖抚过照片上许母的脸，"我母亲嫁给顾振宏后，你母亲为了坚持设计梦想，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雪粒从破洞落进许棠衣领，她却感觉不到冷。原来母亲日记里 "远方的姐姐" 指的是顾母，原来每年生日收到的匿名刺绣工具，是顾母托人送的。
"1998 年，我父亲发现她们的联系，" 顾沉舟的声音沙哑，"他用你母亲的设计稿要挟我母亲，又以公开资助真相为筹码，逼我参与许氏建筑的并购案。"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如果我拒绝，你母亲会被冠上 ' 接受对手资助 ' 的罪名，连在业界立足的资格都没有。"
许棠想起保险库里母亲未寄出的信，火漆印在记忆里灼烫。原来顾沉舟在并购案列席名单上的签名，是用父亲的罪证换来的妥协。
"那苏晚晴呢？" 她看着他腕间消失的紫藤花袖扣，"你对她......"
"我和苏晚晴在英国时，她父亲正在挪用公款，" 顾沉舟闭上眼，似乎在忍受剧痛，"她求我用顾氏资源帮她父亲脱罪，我拒绝了，她就......" 他没说下去，但许棠想起小张说的 "割腕"，心脏像被冰锥刺穿。
"所以你这次帮她，是因为愧疚？"
"是。" 顾沉舟坦诚道，"但我和她之间，从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挣扎着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苏晚晴的声音在废墟里响起："沉舟，只要你给我顾氏艺术基金的股份，我就把林氏集团伪造你签名的证据交出来......"
许棠猛地抬头，看着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原来他答应苏晚晴的条件，是为了拿到林氏伪造签名的证据。
"许棠，" 顾沉舟捧起她的脸，血污蹭在她脸颊上，"我承认当年的妥协让你父亲承受了不公，承认对你隐瞒血缘是怕你被卷入家族恩怨。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木匠铺第一次见你就没假过。"
他的指尖划过她眉骨，像描绘最珍贵的设计稿："你在招标会上说 ' 设计要有呼吸感 '，我就知道我等的人来了。看你为找灵感在木匠铺待三天，看你对着沈砚之的手稿掉眼泪，看你把破产公告纸嵌进袖扣说 ' 要让废墟开花 '......"
仓库外传来陆屿的呼喊声，顾沉舟却按住想回应的许棠。"听我说，" 他的眼神在应急灯下亮得惊人，"我无法改变 1998 年的冬天，但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锚就只系在你这艘船上。"
他解下脖子上的银链，上面挂着枚磨损严重的扁舟吊坠 —— 正是 1998 年英国设计学院门口照片里他戴的那枚。"这是我用第一个月打工钱做的，本来想送给你母亲，后来一直戴着，" 他将吊坠塞进她掌心，"就像你说的，锚定的不是过去，是未来。"
许棠捏着冰冷的银舟，感受着上面岁月的痕迹。原来他的守护，从她还未出生时就已开始。
"顾沉舟，" 她的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知道真相后，" 他苦笑，血从额角滴进眼睛，"怕你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赎罪，怕你不肯信我是真的爱你。"
陆屿带着救援人员撞开仓库大门时，看到顾沉舟将许棠护在身下，自己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许棠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枚扁舟吊坠。
"顾总！" 陆屿冲上来想抬他，却被顾沉舟挥手阻止。
"许棠，" 顾沉舟看着她，眼神比阿尔卑斯的雪还要纯净，"我的过去无法改变，但我的现在和未来，" 他顿了顿，用尽最后力气说出承诺，"只有你。"
许棠看着他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想起他在木匠铺为她学做桂花糕被烫出的泡，想起他在米兰时装周为她推掉的峰会，想起他在求婚时说 "让我做你的锚"。信任的堤坝虽已崩塌，但爱意的潮水正从裂缝中涌来。
"我信你。" 她终于说出这句话，泪水滴在他手背上，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顾沉舟笑了，那笑容像初雪后的阳光，驱散了仓库里的阴霾。他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是许棠含泪的脸，和她掌心那枚被捂热的扁舟吊坠。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顾沉舟醒来时看到许棠趴在床边，手里还攥着那枚银链。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发顶，像撒了把碎钻。
"醒了？" 许棠立刻抬头，眼睛红肿却亮得惊人，"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顾沉舟想抬手摸她的脸，却发现手臂打着石膏。"林薇儿呢？"
"被陆屿带去警局了，" 许棠递过温水，"她手里的伪造证据和 DNA 报告，都成了指控林氏集团的关键。"
顾沉舟喝了口水，看着她腕间重新戴上的银镯："你......"
"我还在生气，" 许棠打断他，却握住他没受伤的手，"气你瞒了我这么久，气你把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身上。"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他掌心的旧伤，"但我更气自己，差点因为误会错过了你。"
顾沉舟的心猛地一跳，反手握住她的手："许棠......"
"别说话，" 许棠俯身，在他额角未愈合的伤口上轻轻一吻，"等你伤好了，再重新跟我求婚。"
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铂金戒指和银镯在光影中交相辉映。顾沉舟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星光，知道信任的重建需要时间，但只要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用余生证明 —— 他的现在和未来，真的只有她。
仓库坍塌的废墟上，救援人员找到那枚遗失的紫藤花袖扣，上面还沾着顾沉舟的血。而此刻的病房里，许棠正用棉签轻轻擦拭他手背上的结痂，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些被血缘和阴谋缠绕的过去，终将在坦诚的剖白与坚定的承诺中，化作他们爱情里最坚韧的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