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初雪落满阿尔卑斯山的清晨，许棠站在日内瓦湖畔的酒店阳台上，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沪市财经报的旧闻归档。1998 年 10 月的头版头条像把锈刀剜开她的记忆 ——"顾氏集团恶意并购许氏建筑，创始人许国栋不堪重负病逝"，配图里父亲站在坍塌的工地上，身后是顾氏集团的红色 LOGO。而报纸角落的简讯写着："顾氏少东家顾沉舟结束英国留学，归国接手艺术基金项目。"
"许小姐，顾总在楼下等您去银行。" 陆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捧着熨烫好的羊绒大衣，目光躲闪，"苏小姐的团队又在炒作 ' 抄袭 ' 话题，顾总让我先处理......"
"不用了。" 许棠关掉页面，将手机塞进大衣口袋。湖面的冰裂声透过玻璃传来，像极了她此刻心脏的声响。三天前在木匠铺，顾沉舟腕间重新嵌好的紫藤花袖扣还闪着光，可抽屉里父亲破产案的审计报告复印件，却用红笔圈出了顾氏资本注入的关键节点。
瑞士联合银行的地下保险库寒气逼人，顾沉舟将双人密钥插入保险柜时，雪松味的古龙水混着金属锈味。许棠看着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 —— 那是她亲手套上的，此刻却像道枷锁。当厚重的柜门缓缓打开，母亲的牛皮档案袋掉落在地，露出里面泛黄的《缠枝莲》终稿和一封未寄出的信。
"致沉舟：若你看到此信，定是我已身陷囹圄。林氏集团用你的匿名汇款记录要挟我，若不交出设计稿，便将你资助之事公之于众......" 许棠的声音在空旷的保险库里发颤，信纸边缘的火漆印赫然是顾氏艺术基金的标志。
顾沉舟的动作骤然僵住，密钥在手中发出咔嗒轻响。许棠猛地转身，将手机摔在他胸前："1998 年 10 月 25 日，顾氏集团宣布并购许氏建筑的第二天，我父亲从工地跳楼！" 她指着屏幕上的旧报纸，"而你，顾沉舟，你当时在哪里？"
保险库的应急灯突然闪烁，顾沉舟的侧脸在明灭光影中忽暗忽亮。他弯腰捡起母亲的信，指腹抚过 "沉舟护棠" 的刻字："许棠，当年我父亲用你的设计稿要挟我母亲，我......"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父亲破产？" 许棠的声音陡然拔高，回声在保险库里撞击，"你资助我母亲是真，可你父亲搞垮许氏建筑也是真！顾沉舟，你敢说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
她从档案袋里抽出张泛黄的会议记录，顾沉舟的签名清晰地出现在 "许氏并购案" 的列席名单里。那是 1998 年 10 月 20 日，距离父亲跳楼只有五天。窗外的雪粒打在保险库的通风口，发出沙沙声响，像无数根针同时刺入她的耳膜。
"许棠，你听我解释......" 顾沉舟上前一步，却被她猛地推开。
"解释你如何用温情脉脉的资助掩盖家族的血腥？" 许棠抓起母亲的设计稿，丝绸纸页在她掌心簌簌发抖，"你每天戴着我做的袖扣，睡在我身边，却从来没告诉我，你父亲是逼死我父亲的凶手！"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许棠泛红的眼眶，想起昨夜她在酒店翻阅旧文件时，指尖停在 "顾氏资本运作" 章节的模样。保险库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他腕间的紫藤花袖扣冰凉刺骨。
"当年我父亲以公开资助真相要挟我，" 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如果我不同意参与并购案，你母亲就会被冠上 ' 接受对手资助 ' 的污名，连最后一丝翻身机会都没有......"
"所以你就牺牲我父亲的公司？" 许棠的泪水终于决堤，"顾沉舟，你和你父亲有什么区别？都是用别人的痛苦铺就自己的路！" 她将设计稿狠狠摔在地上，《缠枝莲》的银线刺绣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扭曲成嘲讽的笑容。
陆屿的敲门声在保险库外响起，带着焦急的电流声："顾总！林氏集团突然放出许氏破产案的新证据，指向...... 指向您当年主导了资金抽逃！"
许棠猛地抬头，撞进顾沉舟瞬间煞白的脸。通风口的雪粒停了，保险库里只剩下两人重叠的呼吸声。她想起木匠铺抽屉里那份匿名邮件 ——"想知道 1998 年真相？来苏黎世旧仓库"，发件人地址与林氏集团的暗网服务器高度吻合。
"是你做的，对不对？" 许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泣血，"你接近我，资助 ' 棠颂 '，甚至求婚，全都是为了掩盖当年的事！"
顾沉舟看着她眼中彻底冷却的光芒，那是比阿尔卑斯的冰雪更寒的绝望。他想抓住她的手，指尖却只触到月白色大衣的冰冷布料。母亲的信飘落在地，火漆印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像道未愈合的旧伤。
"许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闭嘴！" 许棠猛地后退，撞在保险柜的金属门上，"你母亲的艺术基金，你父亲的并购案，还有我父亲的跳楼...... 顾沉舟，你身上沾着我父亲的血，却还想让我做你的锚？"
她抓起母亲的档案袋，转身冲进保险库的甬道。顾沉舟追至门口，只看到她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像片被狂风撕碎的雪花。陆屿举着手机追上来，屏幕上赫然是林氏集团新放出的 "证据"——1998 年顾沉舟签署的资金转移指令，落款处的签名与瑞士授权书上的笔迹分毫不差。
"顾总，这签名是伪造的！" 陆屿的声音带着颤抖，"当年您是被胁迫的......"
顾沉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许棠套上戒指时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金属表面，此刻却冷得像块冰。保险库的灯光彻底熄灭，黑暗中只有他腕间的紫藤花袖扣，在应急出口的绿光里闪着微弱的光。
苏黎世旧仓库的铁皮屋顶漏着雪，许棠蹲在堆积如山的旧文件中，指尖划过 1998 年顾氏并购案的原始凭证。某页合同的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沉舟，保棠，弃许氏。父令。" 字迹是顾沉舟的，却被橡皮擦过多次，留下模糊的痕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顾沉舟的消息跳出来："许棠，当年我父亲用你母亲的安全要挟我在并购文件上签字，我只能......"
她删掉消息，将手机扔进旧文件堆。仓库深处传来脚步声，林薇儿穿着貂皮大衣出现，手里晃着份 DNA 鉴定报告："许设计师，想知道你母亲和顾沉舟的关系吗？"
许棠猛地抬头，看着报告封面上 "母女关系概率 99.99%" 的字样，血液瞬间冻结。林薇儿的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当年顾沉舟的母亲资助你母亲，可不是因为什么艺术理想 —— 她们是亲姐妹！"
雪粒从屋顶的破洞落进许棠的衣领，她看着鉴定报告上母亲的签名，想起瑞士保险库里那封未寄出的信。原来母亲和顾沉舟的母亲是姐妹，原来 1998 年的资助是亲情使然，原来顾沉舟当年的妥协，不仅是为了保护她，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姨妈。
"所以顾沉舟知道这层关系，却从来没告诉我？" 许棠的声音发颤，想起他每次看她时眼中复杂的情绪，"他看着我追查真相，看着我恨他的家族，却一直隐瞒？"
林薇儿将报告扔在她脚下，高跟鞋碾过纸张："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不过是赎罪罢了。"
仓库的大门被猛地推开，顾沉舟站在风雪中，雪松味混着血污。他的额角淌着血，西装袖口撕裂，紫藤花袖扣不知去向。"许棠，别信她的话......"
许棠看着他掌心的伤口，那是拆袖扣时留下的旧伤，此刻又添了新的割裂。她想起木匠铺里他笨拙学做书签的样子，想起求婚时他眼中的星光，所有的甜蜜瞬间在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片。
"顾沉舟，" 她站起身，月白色大衣落满雪粒，"我们之间，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仓库的铁皮屋顶轰然坍塌。顾沉舟猛地冲上前将她护在身下，雪块和铁皮碎片如雨落下。许棠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听着他在耳边沙哑的呢喃："许棠，信我......"
但她只是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雪粒落进衣领。信任的堤坝一旦崩塌，所有的解释都成了苍白的辩解。当顾沉舟的体温透过撕裂的西装传来，她却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 原来从 1998 年那个雪夜开始，他们的命运就被血缘和阴谋缠绕，而她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场精心编织的赎罪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