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医院的长廊在晨光中泛着冷白,许棠握着保温杯的指尖沁出冷汗。杯壁映出她身后病房门牌号 ——307,顾沉舟正在里面熟睡,石膏固定的手臂上还戴着她连夜清洗干净的铂金戒指。而此刻她掌心攥着的手机,屏幕上是陆屿刚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里的银行流水像条毒蛇,在视网膜上吐出信子。
"许小姐?" 顾振宏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定制西装上落着阿尔卑斯的雪粒,眼神却比手术刀还锋利,"沉舟的情况怎么样?"
许棠将手机塞进大衣口袋,指腹摩挲着母亲银镯的缠枝莲纹。三天前在仓库坍塌现场,正是这位顾氏董事长带着救援队出现,袖口的翡翠袖扣在废墟里闪着冷光。"医生说需要静养," 她侧身让开,却在顾振宏经过时,闻到他领带夹上残留的檀香味 —— 和 1998 年父亲破产案卷宗里,那封匿名举报信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病房里,顾沉舟被吵醒,看到许棠苍白的脸色,立刻想坐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林氏又......"
"没事。" 许棠打断他,将温水递到他唇边,却在触碰到他掌心旧伤时,想起邮件里那笔从顾氏海外账户流向林氏空壳公司的关键汇款,日期正是父亲跳楼的前一天。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光影,她忽然觉得这张熟悉的脸变得陌生。
"许棠,"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你从昨晚就不对劲,是不是......"
"顾沉舟," 许棠猛地抽回手,退到窗边,"你父亲当年...... 是不是早就知道林氏要搞垮许氏建筑?"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石膏手臂无意识地牵动,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许棠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想起陆屿邮件里的分析 —— 顾振宏通过离岸公司间接控股林氏集团,1998 年的并购案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资本游戏,而她父亲的公司,只是棋盘上被牺牲的卒子。
"许棠,这件事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许棠的声音陡然拔高,撞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你说你是被胁迫参与并购案,但你父亲才是幕后操纵者,对不对?"
顾沉舟沉默着,喉结滚动。许棠看着他腕间重新戴上的紫藤花袖扣,那是救援人员在废墟里找到的,上面还沾着他的血。可现在这抹血色,却让她想起父亲工地坍塌时,新闻照片里那片刺目的红。
"我父亲他......" 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当年他想用许氏建筑的地皮开发新项目,所以......"
"所以就默许林氏集团搞垮我父亲的公司?" 许棠的泪水终于决堤,"就像默许林薇儿伪造证据,默许苏晚晴炒作绯闻?顾沉舟,你告诉我,你对我的好,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替你父亲赎罪?"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顾沉舟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想起昨夜她在灯下为他擦拭伤口时,指尖的颤抖。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 那些他拼命想掩盖的家族原罪,那些他用爱情粉饰的真相。
"许棠,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一丝虚假," 他挣扎着坐起来,石膏手臂重重撞在床头,"但我父亲的事,我......"
"够了!" 许棠抓起椅背上的大衣,月白色的羊绒蹭过顾沉舟的病床栏杆,"在你父亲眼里,我父母是阻碍他赚钱的绊脚石;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只是需要被救赎的仇人女儿?"
她摔门而出时,顾振宏正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捏着份文件。许棠看着他西装口袋露出的信纸一角,上面是父亲熟悉的签名 —— 那是当年被迫签署的并购协议,此刻在晨光中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许小姐," 顾振宏走近,翡翠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幽绿,"沉舟醒了?"
许棠盯着他领带夹上的檀香味扩散器,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1998.10.23,闻到振宏身上的檀香味,他说许氏建筑的事......" 后面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再也看不清。
"顾董事长," 许棠的声音冰冷,"1998 年 10 月 24 日,你在哪里?"
顾振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威严:"许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父亲那天从工地跳楼," 许棠逼近一步,闻到他身上更浓的檀香味,"而林氏集团的账户上,多了笔来自顾氏海外公司的汇款,刚好够他们完成最后的资金抽逃。"
顾振宏的脸色微变,却很快镇定下来:"商场竞争,各凭本事。许小姐现在是顾氏的首席美学顾问,不该纠结于这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 许棠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哽咽,"那是我父亲的命!是我母亲被夺走的设计稿!顾董事长,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午夜梦回时,有没有听到我父亲的哭声?"
顾振宏猛地后退一步,翡翠袖扣磕在墙壁上。许棠看着他慌乱的眼神,终于明白陆屿邮件里那句 "关键证据可能在顾氏老宅" 的深意。
"许小姐," 顾振宏整理领带,恢复了商场大佬的从容,"沉舟需要休息,有些事我希望你三思。"
他转身离开时,许棠看到他西装内衬露出的银链 —— 上面挂着枚扁舟吊坠,和顾沉舟送给她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记忆突然闪回瑞士保险库,母亲未寄出的信里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顾振宏站在紫藤花架下,脖子上戴着同样的银舟。
"原来......" 许棠喃喃自语,指尖冰凉,"原来你也知道......"
下午的日内瓦湖畔飘起细雪,许棠坐在长椅上,看着顾沉舟送的扁舟吊坠在掌心反光。湖面的冰裂声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一边是顾沉舟用生命守护的爱情,一边是父亲含恨而终的冤屈。
"许设计师?" 陆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抱着台笔记本电脑,"您要的顾氏老宅监控录像......"
屏幕上的画面停在 1998 年 10 月 24 日凌晨,顾振宏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交给门口的黑衣人。而纸袋上的火漆印,正是顾氏艺术基金的标志 —— 和母亲保险库里那封信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转账记录和监控对上了," 陆屿的声音低沉,"顾振宏亲自把伪造的资金抽逃证据交给林氏集团,又用你母亲的设计稿要挟顾夫人,逼顾总参与并购案......"
许棠关掉视频,将脸埋进膝盖。雪粒落在大衣上,很快融化成水痕。她想起顾沉舟在仓库里说 "我的锚只系在你这艘船上",想起他掌心那道为她留下的旧伤,泪水再次决堤。
"许设计师," 陆屿递过纸巾,"顾总他......"
"他什么都知道," 许棠抬起头,眼睛红肿,"他知道他父亲做的一切,却为了保护我,把所有真相都藏起来。"
远处的医院大楼在雪中若隐若现,307 病房的灯还亮着。许棠捏着扁舟吊坠,感受着上面顾沉舟的体温。她爱他,爱他笨拙的温柔,爱他坚定的守护,但她也无法忘记父亲倒下的背影,无法原谅顾家带来的伤害。
"陆屿," 许棠站起身,月白色大衣在风雪中翻飞,"帮我订回沪市的机票。"
"可是顾总他......"
"告诉他," 许棠打断他,声音带着决绝,"我去取母亲的终稿,很快回来。"
飞机冲上云霄时,许棠看着舷窗外的云海,想起顾沉舟在病床上说 "我的现在和未来只有你"。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删掉了陆屿发来的所有证据邮件,只留下那张母亲和顾母的合影。
"妈," 她对着照片低语,"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云海翻涌,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心绪。爱与恨在胸腔里撕扯,一边是顾沉舟用生命证明的爱情,一边是家族两代人的恩怨。她知道,这个抉择将决定她和顾沉舟的未来,也将揭开 1998 年那个雪夜的全部真相。
沪市的老木匠铺在雪中静默,许棠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看到顾沉舟为她做的紫藤花书签还摆在工作台上。抽屉里,母亲的日记和顾沉舟的汇款单静静躺着,仿佛在等待她的答案。
手机响起,是顾沉舟的视频请求。许棠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看到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
"许棠,你去哪了?"
"我在木匠铺," 她看着他,声音平静,"顾沉舟,我需要时间。"
顾沉舟沉默片刻,点头:"好,我等你。"
挂断电话,许棠将扁舟吊坠放在母亲的日记上,银链在雪中闪着微光。她知道,艰难的抉择才刚刚开始 —— 是选择放下仇恨拥抱爱情,还是为家族恩怨继续追查?而无论怎么选,都将在她和顾沉舟之间,留下一道需要用余生去填补的裂缝。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木匠铺的紫藤花架。许棠拿起刻刀,在紫檀木上轻轻雕刻,木屑落在月白色大衣上,像撒了把碎钻。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要先找到母亲的终稿,揭开 1998 年的全部真相。因为只有直面过去,才能真正锚定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