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一片哀戚和沉重里，忽然响起一道突兀的稚嫩笑声。
谁家的孩子这么无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还笑的出来？
众人脸色不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结果瞪大了眼——
是张浩。
他蹲在柱子后面，此刻正捂着嘴偷笑，他见越来越多人望向他，更加肆无忌惮，把手放下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其张大的嘴，甚至令人直接看见嗓子眼！
张志伟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嘴，把人拎起来夹在腋下，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抽了两记：
“让你笑，让你笑！”
“五叔，各位，小浩不太懂事，你们别见怪。”
刚说完，张浩像个泥鳅一样逃脱他的桎梏，在地上滚了两圈站起来，“爹，五爷爷七爷爷，你们在玩什么呀？咋演得这么像，还争着抢着要给我爹捐肾，这也太好笑了，哈哈哈！”
玩？
演？
好笑？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眼，犹如火焰，獠烧着张家长辈本就焦虑的心神。
顿时，所有人的愤怒似利剑一般指向他，“小浩，你胡闹什么？”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们千方百计给你爹想办法，你反而在这里嬉皮笑脸？”
“我们好笑？要不是你丧尽天良的娘，我们还用得着绞尽脑汁？”
“简直跟你娘一个德性！”
“你你你……好个小兔崽子，你一点都不学好，净跟着王家学坏了是吧？！”
“难怪老三家的要认张滨当干孙子！”
一只只指责的手朝向自己，伴随着严厉的呵斥，张浩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未过几秒，干脆就嚎哭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没错，为什么族人都在骂他？
张志伟变本加厉，一个铁掌就抽在他脸上，其力道更将他抽倒在地：
“小兔崽子，你瞎说什么？还不赶紧给长辈们道歉！”
若是以前，张志伟自然不会这样的，毕竟张浩是他亲生的儿子，可长辈们都看着呢，不装装样子教训一番，怎么行？
这一巴掌，让张浩再也忍不住，他趴在地上扯着嗓子，“爹，怎么连你也打我？”
“我也没说错，爹明明没病，根本就不用吃药和手术，那现在不是闹着玩是什么？爹，你居然打我，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说着，他就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跑向了李晚晴，躲到她的怀里。
因为背对着所有人，他瞧不见张志伟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惊恐，又到心虚，也看不见族老们一张张惊吓到扭曲变形的脸，更看不见李晚晴眼底闪过的一抹大仇得报的快意！
“混账东西，你还敢胡说？”
张志伟气急败坏，冲向了李晚晴，死死拽着张浩的胳膊，“爹的病历，卫生所开的输液单都在，这些难道能作假？老子还故意装病不成，让你瞎开玩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随之响起。
可被打的人，却不是张浩。
扇了一巴掌，李晚晴仍不过瘾，抡圆了胳膊发力，又是狠狠两个巴掌。
“打得好！”
张浩抱着李晚晴的腿摇旗呐喊，感叹自己做的果然没错，只要告诉了大家，爹并没有病，奶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这不，爹想打他，奶就直接拦着了。
他笑得洋洋得意。
而张家族老们都傻了，愣愣的看着张志伟被打，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拦。
“别打！别打了！娘，你别听小浩胡说，他才四岁啊，懂得什么？”
“我真没有装病啊！”
张志伟声音都在颤抖，偏偏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狠狠瞪着张浩，“小浩，你赶紧跟奶解释，刚才是胡说而已，快啊，你想害死爹吗？”
许是他凶狠的样子吓着了张浩，他一缩脖子，藏到了李晚晴身后。
随即，他又想起了一些，壮着胆子道，“小浩才没有胡说，就是因为装病，爹才总是让奶生气！爹，你别装了，告诉大家不好么？大家知晓了实情后，一定会高兴的，这样一来，娘就可以回到小浩身边了，小浩再也不是没娘的孩子！”
说着，他就扯开裤腰带，往外掏东西。
这时候的裤子，口袋都在里面，掏东西自然要扯开裤腰带。
当然，重点也不在于此，是张浩往外掏的东西。
他手里抓着一把输液单。
对，是一把！
“奶，你不是要证据吗？小浩现在就给你，这些就是爹的输液单，有旧的，也有新的，甚至有空白的。爹和我讲过，这都是他假装成收废旧的，去卫生所高价回收的废纸，还多给了几毛钱，求了几张新的，之后想在上面填什么就可以填什么！”
几个长辈似狼一样扑上来，抢走了输液单。
争夺之间，那些泛黄的和崭新的单子，树叶一样散落在地上，吸引了更多好奇的族人上来争抢。
七叔的儿子捡到了几张，“爹，你看看！”
解放之后，七叔上过几年夜校，倒也识得几个字，那张输液单上面写着‘七八年三月十三，流感，输液’，‘七七年五月七，腹泻不止，输液’，还有一张瞧起来是最新的‘七八年七月二八，肾病，输液’……
“空白的，这是全新的，张浩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一个张家的年轻人举着空白输液单，咬牙切齿！
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张五叔甚至眼前一黑，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他踉跄的蹲在地上，抓住张浩的肩：
“小浩，跟五爷爷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啊！”
张浩刚开口，就被一记重重的巴掌扇倒在地，张志伟在一旁气喘如牛，破口大骂：“小畜生，老子哪里对不住你？非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完了！
全完了！
眼前这一幕，张志伟几乎分不清是噩梦还是事实。
就当做是梦吧！他死咬着牙关，又要开始揍张浩。
“你再打一个试试？”张五叔气得跳起来，“张志伟，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当着我们这些长辈的面都敢放肆？你，你简直是混账……”
说着，他抢过亲爹张二爷的拐杖，一棍子敲在张志伟身上。
李晚晴也追上前，手上拿的是洗衣服棒杵，把张志伟的脑袋当木鱼一样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