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论小余怎么喊，刘仁东都没有回头。
最后他绝望的看着空荡荡的病房，闭上双眼喃喃，“完了，一切都完了……”
给刘仁东当秘书这么久，小余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
刘仁东是最要面子的，尤其在外人面前，而且还很记仇，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被张宪祥泼了一裤子肥水，就篡改张宪祥闺女的志愿！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秘书是一个双手连笔都拿不起来的废人？
小余敢说，用不了半年，刘仁东就会找一个新的秘书来替代自己！
那他的潜伏任务还怎么进行下去？
该死的刘仁东……不，不对，最该死的人是张宪祥！
他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去死，反正他嘴这么硬，他不是想隐瞒自己过去五年做过什么吗，去死啊，反正死了就再也没人会知道！
张宪祥，你怎么不去死？
可他不仅不死，还要来把自己害得生不如死！
小余又睁开眼睛，里面的恨意尖锐得像毒蛇的獠牙，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歇斯底里的字来：
“张宪祥，我与你势不两立！”
……
“阿嚏——”
茶田里，张宪祥好端端的打了个喷嚏，俗话说忽然打喷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念叨。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伸手揉了揉鼻子，继续弯腰掐去茶树多余的叶子，而且不用想，也知道骂他的人是小余。
留他一条小命，小余就该谢天谢地了，可他竟然还不知足，真是贪心，看来还是欠教训。
其实小余一回镇上，他就想动手了，能忍这么久，完全是因为照顾茶田走不开。
不过事在人为，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机会，他借口给闺女送吃的，来镇上观察了小余两天，摸清他上下班的规律，又挑好动手的小巷，万事俱备，还差一个不在场证明。
就像小余那样，借口回老家奔丧，实则是方便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纵火。
当着他的面还敢耍这种花招，当他小屁孩呢，此仇不报非君子！
于是张宪祥就喊了张志国，反正父子俩都一样高大而精壮，穿上同样的衣服，从后面看压根分不清谁是谁，他动手的那个晚上，村民看到的，其实就是张志国。
就是这招骗得过外人，却骗不过沈丹君。
正想着，她人就到了。
“张宪祥。”沈丹君在他跟前停下，“小余醒了，医生说他的双手就算养好了，也没办法正常抓笔写字，他是读书人，没法抓笔相当于一辈子都完了。”
“关我什么事？”
“他指认伤害他的凶手是你，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宪祥冷嗤一声，“怎么他说是我就是我，不讲证据的吗？”
“张宪祥！”沈丹君微微动怒，“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怎么能够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还一点愧疚都没有，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锤烂人两只手上的神经，却又不伤到骨头，这样的程度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当初小余被送到卫生所的时候，给他清创的医生都感叹，说没准行凶的人也是个医生，不然不会这么干净利落，手上一条完好的神经都没了，换句话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小余这双手也得瘫。
也就是医生这句话，让民兵和警察都把注意力放在会医术的人身上，全然没想过往张宪祥身上细查。
可别人不清楚，沈丹君却门儿清，在红砖房的时候，张宪祥跟在老首长身边，和一个军医出身的人共事，军医教给了他很多东西，里面没准就有这种手段！
但这种手段，用在敌人身上完全可以理解。
用在同胞身上，沈丹君无法接受！
她愤怒道，“你现在就跟我卫生所，至少跟小余道个歉！”
张宪祥白眼一翻，觉得她病得不轻，都知道是他干的了，还想让他道歉，就不怕他在卫生所里解决了小余吗？
他也不理会，弯下腰去继续干活。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沈丹君显然气得不轻.
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周勉从远处走来：
“老张，你闺女是不是马上高考了？”
张宪祥直起身来，算算日子，今天是六月中，不到二十天雪梅就高考了，他点点头，“是啊，上次我去学校看她，人都瘦了一圈，赶紧高考吧，考完就好了。”
“听说你闺女能考省城的大学，挺厉害啊。”
“那是，我闺女嘛，当然聪明得不行！”他骄傲的说着。
这时周勉才看到沈丹君，而她转身要走，“这不是沈副主任，您来有事？”
沈丹君慌忙转过身，“没，没事，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步伐凌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张宪祥看到这只觉得奇怪，刚才不还怒气冲冲，想抓他去跟小余道歉吗，怎么突然就改主意，还见鬼似的跑了。
不管管她呢，张宪祥扭头又跟周勉夸耀自己的闺女。
但他还不知道，沈丹君心里直打鼓。
哪怕她没有可以打听，也从村民的嘴里听到过张雪梅的事：
‘上次模拟考，这孩子考了将近四百分，不得了啊，满分就五百，她考这个分数那不是稳上省城师范？’
‘那太好了，我们村要出大学生了！’
‘雪梅这孩子，打小我就觉得她有出息！’
将近四百分，这个成绩上省城师范是稳妥了，但是上京大却够呛。
可刘仁东早就给张雪梅填了个京大的志愿，连第二选择都没有，考不上就是落榜，现在所有村民都把张雪梅捧得高高的，到时候没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张雪梅得挨多少冷眼，多少嘲笑？
张宪祥又得多么难过，他会善罢甘休吗，不，肯定不会！
那刘仁东改志愿的事还能瞒得住吗？
沈丹君不敢想，她的心里想压了块大石头，怎么也喘不上气，更别说拉着张宪祥去给小余道歉。
反正她落荒而逃，连跟村民打招呼的勇气都没了……
“张雪梅的志愿，真的没办法改回来了吗？”
几日后，小余家中，小余、沈丹君和刘仁东三个人坐在桌前，脸上的表情都是一阵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