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池看到了侍卫们手上拿着的令牌,清清楚楚地看到“大内侍卫”几个大字,她的心被镇住了,她颤抖地问到:“皇上……皇上为何让你们把我们送到这里来?这是为什么?”
护卫道:“皇上为何把你们送到这里来,婉池小姐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婉池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说到:“不!不!我不清楚!求你告诉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侍卫道:“婉池小姐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不要责怪皇上,皇上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皇上是真的很喜欢婉池小姐,可是,婉池小姐是个狐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难道婉池小姐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狐女……”婉池哀婉地道,她的眼眶酸涩,泪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虽然她并不想哭。
侍卫道:“是的!婉池小姐是个好人,可惜,你却是个会祸害天下的‘狐女’。婉池小姐刚出生的时候,便克死了自己的哥哥,结婚的时候克死了新郎,入宫的第一天,宫中就有十几个人生怪病……况且,有道士曾经说过,婉池小姐是位祸国殃民的‘狐女’,这样的人,怎么能入宫,怎么能接近皇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皇上的安危关乎天下社稷与苍生。如今,皇上英明,治国有道,国运昌盛。在这样的盛世,怎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所以,陛下万不得已,才忍痛割爱,命奴才们悄悄地把婉池小姐送到这里……”
侍卫还没有说完,婉池就已经无力地倒下,她的心很痛很痛,仿佛整颗心都要断裂了,这种绝望的痛,就好像是那次慕容谨对她说那些决绝的话一样的令人痛心。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身体与内心仿佛在顷刻间破碎了,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够了!”蓉儿看着伤心的婉池,扶住了她,喝住了侍卫。蓉儿说到:“难道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好的阴谋吗?皇上说让我们出宫来避寒食节,却暗地里派你们把我们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侍卫答道:“是的!皇上要你们离开皇宫,离开京师,离得远远的,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靠近京师,更不要靠近皇宫!免得你们的晦气影响了皇宫,更影响了天下!”
婉池眉头紧蹙,一脸哀伤,她低沉而伤感地说到:“皇上……皇上真是这样说的吗……”
“是的!”侍卫道。
婉池的心寒了……
侍卫的话,同样重重地伤了蓉儿的心。蓉儿从来也不曾想到,皇上会说这么重的话,她冷笑了几声,然后又是悲伤,又是悲愤地说道:“好!我们都明白了!请你们回去转告皇帝陛下,如他所愿,我们不会再去京城,更不会再入宫,请皇帝陛下放心!只是,拜托皇帝陛下大可不必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就算让我们离开皇宫,也不必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如果他真的怕我们的晦气影响了他的皇宫,影响了国运,那么,他直接和我们说好了,我们不会那么不识趣,赖在皇宫里不走的!像现在这样,假装好意让我们出宫避寒食节,然后偷偷给我们下了迷药,再偷偷地把我们送出京师。这种做法,真的很卑鄙很伤人!”
侍卫道:“请蓉儿姑娘不必激动!更不要太怨恨皇上!皇上这么做,也是很无奈的!”
“无奈!呵呵……”蓉儿冷笑,道:“皇帝陛下有什么好无奈的!”
侍卫道:“皇上这么做,实在是万不得已!他没勇气跟你们直说,因为他害怕看到你们的眼泪,那样他可能会心软。皇上……皇上仁慈,为了让你们以后生活有依靠,他给你们买下了这所庄园,还给你们留下了一箱金子!”
“金子?”蓉儿诧异地问。而婉池,眼睛睁得大大的,侍卫的话,让她太震惊了,那些话简直像一把尖锐的剑,一直戳到她的心底。
“是!”侍卫道,然后,他打开了辇车上的一个按钮,将藏在地板底下的一个大箱子抬了出来,放在婉池与蓉儿的面前。一个侍卫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将箱子上的锁打开。顿时,一箱满满的金子映入她们的眼帘,那明晃晃的金子,在光线下闪烁,十分地耀眼。
侍卫们说到:“这些,就是皇上赐给你们的金子。皇上希望,这些金子能收买你们对他的怨恨!”
“呵呵……”婉池冷笑了下,内心百感交集,眼光含泪,哀伤地道:“用金子……收买我们的怨恨……呵呵……”
“是的”
婉池愤恨地道:“难道皇帝陛下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吗?以为用一箱金子就可以打发我们,以为用一箱金子就可以买下我们对他的怨恨,难道一箱金子就可以买下我们的尊严吗?偷偷摸摸地把我们送到这偏僻的不毛之地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用一箱金子来羞辱我们,来践踏我们的尊严!”
侍卫听到婉池愤怒的话,战战兢兢地道:“婉池小姐莫生气!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婉池冷冷地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们把金子收回去!然后回去转告皇帝陛下,我们……不需要皇帝陛下的施舍。”
“别这样!”侍卫劝道:“婉池小姐,你们不要意气用事!往后,你们在这样陌生的地方生活,没有这些金子,你们该如何生活下去呢?这些金子,并非如婉池小姐想象的那样,皇上并没有用金子来羞辱你们的意思!皇上这是关心你们,希望你们往后的生活过得好一点!这样,远在千里之外的皇上也才能安心啊!”
婉池道:“皇帝陛下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万万不会接受这些金子的!如果皇帝殿下还顾念往日的恩情,请他收回成命!”说完,婉池跪了下来,双手抱拳。
一个侍卫悄悄流了泪,说到:“好了!好了!金子的事!改日再说!现在,天色都黑了!我们快进院子吧!别在外面让雨淋了!”
说着,侍卫们推着婉池与蓉儿进了院子……
深夜,婉池与蓉儿背对着背,相互倚靠地静静地坐在床上。她们两个人都不说话,内心纵然有千言万语,但是都无法说出来,都沉默着。屋子外面,细细密密的雨依然不停地飘洒着,那纷飞的雨丝,犹如婉池内心中的缕缕惆怅。她内心百感交集,欲哭无泪,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姐姐,说说话吧!你已经沉默了一整夜了。看!天都快亮了!”蓉儿低声地道。
“妹妹,姐姐连累你了!”婉池低低说到,然后长长地叹息。
蓉儿听了婉池伤感的话,她的心里很难过。她缓缓地转过身子,轻轻地拥抱了婉池,说到:“姐姐,莫要如此说!姐姐永远是妹妹的好姐姐!”
婉池哀叹道:“不!姐姐不是好姐姐!这么多年来,妹妹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姐姐命薄,没能给妹妹好日子过,害得妹妹跟着我到处漂泊!”
蓉儿的眼中流下两滴缓缓而落的泪珠,她动情地说到:“不!姐姐别这么说!我们姐妹,是一条心的,不是吗?从六岁起,蓉儿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果不是姐姐收留了我,蓉儿现在……早就尸骨已寒了……蓉儿一辈子也忘不了,六岁的时候,姐姐忍着头上流着鲜血,背着我到处去讨饭……蓉儿更忘不了,就像现在这样冰冷的夜晚,姐姐抱着蓉儿在别人家的屋檐下避雨,为了不让蓉儿被冰冷的雨水浇淋,姐姐忍着头上和身上的伤痛,用身子护住了蓉儿,而姐姐却被冰冷的雨水淋湿,差一点就死去……蓉儿忘不了,在净月台的时候,王嬷嬷将蓉儿锁在冰冷的厨房里时,姐姐偷偷给蓉儿送来鸡腿,为了不让鸡腿冷着,姐姐还特意将它踹在怀里……蓉儿忘不了,当发生大火的时候,姐姐使出全部的力气,背起蓉儿逃出火海……蓉儿更忘不了,在笼翠阁的时候,在下大雪的时候,姐姐将自己的棉袄摘下给蓉儿穿……种种……种种回忆,对蓉儿来说,如此地铭刻于心……我们一起经历了人生最坎坷的荆棘,我们是相依相偎的好姐妹,我们是彼此最亲最亲的亲人,我们虽然不能同生,但愿同死……”
婉池听了蓉儿动情的话,她的内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眼中闪着泪光。良久,她紧紧地拥抱着蓉儿,说到:“妹妹!这个世上,也只有你不嫌弃我!”
蓉儿拥抱着婉池,说到:“姐姐!就算全天下人都嫌弃姐姐,妹妹永远也不会!”
婉池沉默,许久,她才说话,语气低沉,已经没有太多的悲伤,她所有的,是冷静与深沉。她呼吸沉稳,眉宇间透着淡定与从容,她低声说到:“蓉儿!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儿!现在,姐姐知道我们该追求什么样的人生了!人生,轰轰烈烈也是过,庸庸碌碌也是过,平淡无奇也是过!我觉得,世间的喧嚣不适合我们,我很喜欢那种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喧嚣的生活!当我遇到心竹小姐的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不如心竹小姐那般有气质。以前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到现在,我才明白了,原来,我与心竹小姐相比,我所缺少的,是那一种隐居于天然山水间的一股灵韵!我现在,很想去和心竹小姐一起,在山林间修行,让鼓噪不安的心归于自然的平静。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所要的!”
蓉儿听了婉池的话,有些惊讶,但稍过片刻,她的神情从惊讶慢慢变得从容。她问到:“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打算修行,离开这红尘吗?”
“嗯!”婉池看着蓉儿的眼睛,她的眼神中透出一股笃定。
蓉儿点点头,低声说到:“那也好!那样的生活,或许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姐姐这段时间,为了慕容公子与皇上心烦意乱,既然要面对两个注定要纠缠的人,不如放下红尘修行,将心归于平静,我想这是一种最好的选择。只是,如果我们逃走了,那两个侍卫会四处找我们的,这岭南是个偏僻之地,蓉儿担心,我们还没有离开这里,就已经被他们抓了回来!”
婉池道:“这一点,姐姐已经想到了办法,妹妹尽管放心!”
蓉儿起身,道:“事不宜迟,趁现在天还没有亮,我们快走吧!”
婉池点点头……
次日,天色大亮,侍卫发现婉池与蓉儿不见了,他们还发现,关住她们的屋子的窗户被撬开,而窗外的空地上留有深深的足迹。因为昨夜下了雨,路面泥泞,所以走路很容易留下足迹。侍卫们算计着她们应该走不远,便沿着足迹,一路追寻。他们跟着足迹,走到了一条宽大的河边,河面很宽,水很深,水流很湍急,他们吃惊地发现,河边平放着两双鞋,那两双鞋子正是婉池与蓉儿平时穿的。
他们沿着河下游继续寻找着,没多久,他们更吃惊地发现,在对面的河岸,漂浮着婉池与蓉儿平时穿的衣服。
几日后,河下游的村民发现了两具被水淹死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