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太阳升得慢。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天空一片混沌,这是一个灰蒙蒙的时候,天气潮湿,雾气迷蒙,严霜笼罩着大地,凝固了秋天的遗物,那些沉寂的树木,掉下的杉果,和被风吹成一堆如今又冻结了的深褐色的树叶,都透出一股无奈的悲凉。仿佛一切在严霜的威力之下,只能凝固了似的寂然不动。
桂嬷嬷就在这样的时候来到了云鹤山庄。她只带了几个随从,悄悄地来,没有惊扰到太多的人。昨夜龙子俊的到访,让高公公一夜失眠,如今在天色快亮的时候,高公公好不容易咪了会眼,他又被几声沉闷而又焦急的敲门声给惊醒了。
高公公略微恼怒而又极不耐烦地喊了声:“谁啊!敲什么敲!天还没亮呢!也不让人多睡会!”
“快开门,我是桂嬷嬷!”桂嬷嬷低低地喊了声,声音虽然低,却有一种命令的威严。
高公公听了桂嬷嬷的话,原来的恼怒与不耐烦立马消失不见,连忙从床上起来,速速披上了衣服,就跳下床,跑出来开门。
门一开,桂嬷嬷幽幽走进去,将门合上,而几名侍卫守在门外。
高公公见到桂嬷嬷神神秘秘的样子,给她行了礼请了安,然后问到:“桂嬷嬷这个时候到访,有何吩咐?”
桂嬷嬷道:“行了!我就不打哑谜,直接说了吧!我是奉太后之命来的!我想问你,昨夜皇上有没有来过?”
高公公听了,想起昨夜龙子俊的嘱托,思索了片刻,说到:“没有!”
“没有?”桂嬷嬷听了,吃了一惊,高公公的回答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是的!奴才不敢隐瞒!”高公公平静地说到。以前,从未做过愧对良心事之前,他说谎的时候都是慌了神,很容易被别人看出他撒了谎。可是,就是昨夜,他骗过了龙子俊之后,他对撒谎变得胸有成竹。因为,能骗过最聪明的皇上,看来撒谎也不是太困难的事,只要说谎时表情和平时一样的冷静。
“真的没有?”桂嬷嬷又问了一句,她暗暗打量了高公公,看看他说话时的神色,想从他说话的语气与眼睛,记忆神态判断他的话到底是不是真话。
“真的没有!不信嬷嬷可以随便问一个这里的丫鬟,看看有没有人见过皇上。”高公公平静地说到,眼睛看着桂嬷嬷,一丝不动,神色是极其的平静。
“这就怪了!明明小李子说皇上出了宫的?”桂嬷嬷道。
高公公说到:“皇上出宫难道就一定会来云鹤山庄吗?”
桂嬷嬷道:“那倒不一定!”说着,她转过身子,眼睛奸猾地灰溜溜地转动。无意之间,她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一块玉佩,于是俯身拾了起来。此时,高公公见到她是到了一块玉佩,刚才假装的平静,一下子崩溃瓦解。因为,那块玉佩是皇上的。昨夜龙子俊用轻功飞出去时,不小心将玉佩遗落在高公公的房里,高公公因为心事重重,也没有留意地面上掉的那块玉佩。
“高公公,这是什么?”桂嬷嬷阴冷地说到,然后将玉佩高高地抬起来,拿在高公公的眼睛之前晃动。
高公公知道事情败露,只能跪下,央求地道:“请桂嬷嬷宽恕奴才!”
桂嬷嬷冷笑道:“没想到高公公竟然也学会了撒谎,而且说谎话的时候,还那么一本正经,就如说的是真的一样!呵呵呵……”
高公公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说到:“请嬷嬷饶恕!奴才做了这等事,已经慌了手脚,为了保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奴才只能说谎了。”
桂嬷嬷威严地道:“说谎也要看对象,跟皇太后说谎,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高公公道:“奴才知错!奴才知错!希望嬷嬷不要追究!”
桂嬷嬷道:“好了!知道就好!今天的事,本宫现在没有时间深究!你只要老实地回答本宫的话,不许再有任何的隐瞒!明白了吗?”
高公公点点头,说到:“奴才明白!”
桂嬷嬷道:“明白就好!本宫问你,皇上有没有来过?”
高公公道:“回禀嬷嬷,皇上昨夜确实来过,但是他就来一下,然后又走了!”
桂嬷嬷听了,神色有些慌张,她问:“那皇上知道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高公公道:“皇上见到林婉池小姐不在这里,他便问我林婉池小姐在哪里,我只能骗他说,林婉池小姐在慕容府!然后皇上就回去了!”
桂嬷嬷道:“哦?皇上相信了你的话?”
高公公点头,应道:“是的!”
桂嬷嬷道:“皇上没有发现我们的事吗?”
高公公道:“没有!如果皇上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事,不会那么快就离去!”
桂嬷嬷自言自语地道:“没想到皇上那么精明,竟然相信了你的话!”
高公公道:“嬷嬷!那刚才你不是也相信了我的话了么?如果不是那块玉佩露了底细……”
桂嬷嬷听了,想起刚才高公公说谎时的一脸平静,想起他刚才说谎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她相信了高公公的话,于是说到:“那就好!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要不然,不但你我的脑袋不保,就连皇太后也会受到威胁!”
高公公道:“奴才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才说的谎!只是,这件事,瞒得过初一,但是瞒不过十五,寒食节过了之后,奴才回到皇宫,皇上见不到林婉池小姐,他会调查的,那时不就什么都泄露了吗?”
桂嬷嬷道:“所以,这就是皇太后派我连夜赶来云鹤山庄的原因!高公公刚才说的,皇太后已经想了对策!只要高公公按太后的意思去做,保证这件事可以瞒天过海!”
“哦?太后怎么说!”高公公问。
桂嬷嬷走到门前,从缝隙里往外看了看,看看有没有人偷听,然后,她才走到高公公的身边,俯着身子贴着高公公的耳朵说了一会。高公公听完桂嬷嬷的话,连连点头。
桂嬷嬷说完,然后起身,说到:“刚才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高公公点头,应道:“奴才记住了!”
桂嬷嬷道:“那就好!记住,千万要按太后说的去做!不然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高公公道:“奴才知道了!请皇太后放心,奴才一定会照办!”
桂嬷嬷听了细细地一笑,然后转身,说到:“好!你记住了就好!我来云鹤山庄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高公公道。
桂嬷嬷听了,就迈开步子,将门打开,然后就幽幽地走了,消失在漆黑的混沌的浓雾里。
高公公看着桂嬷嬷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息。他的心,此时犹如这漫天的大地,被蒙上一层厚厚的浓雾与冰霜,他能隐隐感觉到,他按照皇太后说的做了之后,皇上的心会被这霜雪桎梏,那种冰冷的疼痛,就好像他在净身当太监的第一天的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