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在其位，要谋其事吗。一上班，林昊就叫来了计生办主任谢嘉豪。
其实这些站所办公室的负责人都愿意分管领导当甩手掌柜，一些事情自己就能说了算，领导要是乱插手，人家应得的好处就要分出一些。
“林乡长，我知道您忙，有些事情就没有打扰你，您不会见怪吧。”
“没事，谢谢你，谢主任，基层负责人就要敢于负责嘛。我也没有在乡镇工作的经历，还全靠你们帮助我呢。今年的年终评比检查就要开始了。咱们要早做准备。你把情况说说吧。“
“这个您尽管放心，咱们乡的计生工作，是人家骑马咱骑驴，后面还有推车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去年排名倒数第三，还有两个乡镇再我们后面呢。”
“晕，都倒数第三了，还心安理得，优哉游哉，自鸣得意呢。你们怎么这样不求上进呢。”
“不是我们不求上进，是我们基础条件差啊。你知道吗，咱们史屿乡综合评价已经连续两年垫底了。咱计生办才倒数第三，已经算好的了。没给咱发奖金，我心里还抱屈呢。”
“草，有你们这样的一帮不求上进的中层领导，咱们史屿乡永远上不去。今年我来了，计生办一定要打个翻身仗。起码要脱离后五位。把咱乡垫底的尴尬局面往上拽拽。你说，咱们乡失分最多的原因是什么？”
“能是什么，超生呗。特别是颜拉里山区的村庄，男娃观念特别严重，越穷越生。没有钱交罚款，就出逃。跟我们打游击战。弄的我们丢分还没钱。人财两丢。”
“是啊，山区体力活多，女孩当然没法跟男孩比。一句话，还是贫穷造成的。咱不管这些，别只发牢骚，问题是我们如何解决。”
“能怎么解决呢。那些妇联主任，计生专员，就像当年的伪保长，白面红心。表面是听从咱们领导的，其实是给他们通风报信。等我们得到消息赶到了，那些土八路早跑了。”谢嘉豪苦笑了。
“是啊，在政府和邻居之间，他们还是偏向邻居。毕竟他们是乡亲嘛。这些情况都是客观所在，只找到症结所在不行，我们要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能有什么方法，就倚靠你老人家了。”
“我老人家，我比你还小呢，我也从没有做过计生办工作呢。”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大家都知道你聪明机灵，见多识广，自然有办法解决了。”
“你也别捧我。这是中国基层的特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敷衍苟且，得过且过，说到底，还是大多中国人只想抱着差不多先生的心态活着，就怕认真，不愿较真，毕竟古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可是如果都瞪起眼，认真起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照你的说法，咱就没有拿手了。”
“拿手当然就是经济手段了，就是停发他们的计生补助了。这些妇联主任也不容易，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公家的事情，撕破脸皮也不值得啊。”
“那谁容易呢，你容易，还是我容易。天天和稀泥，稀里糊涂，当天和尚撞天鈡，甚至连鈡也不撞。那怎么行呢。好了，我明白了，这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干，要想干好工作，就不能担心得罪人。我不怕得罪人。你把全乡有计划外怀孕的村庄名单给我。妇联主任的计生补助不给他。如果能帮助我们找到他们，加倍奖励。只有奖惩分明，才能令行禁止呢。你下发通知，明天开全乡妇联主任，计生干部会议，我在会上宣布。”
“这合适吗？”谢家豪还在犹豫。
“合适。我说合适就合适。”林昊坚决的说。另外表面工作该干还是要干的。上级喜欢群众运动，图个热闹，咱也得炒盘人家喜欢的菜呢。你找几个人，去大街小巷，村头庄口，哪里有平整的墙面，就刷标语。
平原村里就写要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山区村里就写想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你去看着办吧。”
“那会后还会餐吗？你还没有和大家一起吃次饭呢。大家认识你，你还不认识大家呢。”
“就忘不了吃，吃饭能解决问题，咱就什么也别干了，就坐下吃饭吧。认识有什么意义，谁工作有成绩了，我就认识谁了。”
第二天的大会上，林昊宣布七个村有计划外怀孕，出逃在外的现象。村里的计生委员停发补助。如果能帮助计生办找到他们，再补给他们，另加五百元的奖励。下面立刻炸了锅。说什么的也有。大家吵嚷着没法干了，要辞职。
待下面吵嚷的差不多了。林昊才接着往下说：“愿意辞职的现在就可以报名，我立即签字生效，不用等到会后。”他知道，也只有计生干部，才有乡镇的补助。其他村干部，是没有这福利的。这在农村，有很大的诱惑力的，你不愿干，有人抢着干呢。何况就是发发牢骚。
下面又鸦雀无声了。林昊也没有多说，就宣布散会。大家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他要的是结果。他必须尽快的抓一个典型。会后，林昊叮嘱谢家豪，一旦有超生户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他要亲自出马。
看来老板要动真格的了，自己还是小心点，别再瞎胡闹了，不然会引火烧身的。谢家豪心想。
没过几天。谢家豪就接到杜家屿妇联主任的密报。杜海山两口子回来了。他赶紧给林昊打电话。在杜海山身上，他一分钱的好处也没得到，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抓这个典型了。
“他是什么情况？”林昊问到。
“上次妇查他领着老婆外出打工了。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女儿，还想再生一个，可又没钱交罚款。就撇下孩子给家里的老人，外出打工了。现在他老娘病了，他姐姐照顾不过来，就回来了。”
“那抓紧去，不能让他再走了。”
林昊坐上计生办的面包车，一起进了山。就是啊，计生干部生活在村里，能掌握第一手情报，关键是他们是否愿意给我们出力，没别的方法，当然要靠金钱刺激了。
找到村书记杜家山。
“听说杜海山回来了？你带我们去他家吧。”
“是吗，我还不知道呢。我换了这衣服就过去。”杜家山朝老婆努努嘴，就往屋里走，他老婆拿起铁锨往外走。
谢家豪用眼看林昊，着急的眨巴着眼睛。
林昊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草，你直说就是了，也还怕得罪杜家山呢。
“嫂子，你先别走。杜书记，走吧，又不是走亲戚，别来这一套了。都是老中医，你就别来这偏方了。”
杜海山看自己的小把戏被识破，尴尬的笑笑：“都是本家，乡里乡亲的。能帮忙总的帮忙的。”
“你帮忙了，我们的工作可没法干了。杜书记，你被免了职，还有二亩荒地呢，我可什么也没有啊，就得到你家来讨饭了。”林昊笑着拉住他的胳膊，让一个妇女干部看住书记老婆。担心他去报信。
还好，杜海山的老婆在家呢，正在院里晒小米呢，小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看计生办的人上门，就知道为什么了，想躲出去也来不及了。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抹着眼泪。
这几年计生工作也走上正规，也讲究人性化了。如果在过去那两年，只要抓住超生的女人，就不用说二话，拉上车，去县计生委，先流产再说。矛盾激化，闹出人命，由上级给撑腰。
现在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强制了，扒屋拆墙，牵牛装粮食早成了过去式。上级既要数据指标，又要稳定和谐，闹出事来，还是基层的错，大家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乡镇基层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这就需要工作方法问题。软硬兼施，不管什么措施，最终要达到让他们自愿的流产引产的目的。
“海山呢？”杜家山看大家都这样尴尬的站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反正结果很明确了，想超生，有两种可能，一是交罚款，一是逃跑。让计生办摁住了，想不交钱生孩子，那是做梦。
“在乡医院陪他老娘呢。”
“看着她，别让她走了，走了人我把你们三个都免职。”林昊安排谢家豪和两个女干部，凶狠的说。他也担心他们串通一气，把人放走了，自己也是干瞪眼。和女人没什么商量的，只有找到当家作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