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石壁上的古篆在烛火下泛着青灰，像无数只半睁的眼睛。
苏婉柔握着玉简的指尖微微发紧，掌心沁出的汗将朱砂写的"天命"二字晕染出淡红水痕。
这是她在藏书阁最顶层翻了七日七夜才找到的东西，每一页都沾着皇后前世的野心，也沾着大雍后宫三十六条人命的血。
"你不是女主，你是凶手，"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刃，划破密室内凝结的阴寒。
皇后忽然笑了，那笑声带着碎瓷般的尖锐，震得烛火都晃了晃。
她鬓边的东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原本端方的凤袍此刻皱成一团。
倒像是被人扯碎的画皮："比你早一步看清剧本，有什么错？"她抬手时。
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石壁上，发出闷响，"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剧本里的提线木偶？
你以为你救的那些妃子，她们的眼泪、她们的挣扎，不是我给的剧情？"
话音未落，空气中泛起细密的波纹，像石子投入深潭。
苏婉柔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这是皇后"穿书能力"残留的波动。
她余光瞥见白羽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清亮的眼睛又开始混沌；红袖跪在地上，原本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喉间溢出含混的呜咽："公主......主子......"
"情绪共振。"苏婉柔在心底默念，指尖悄悄掐住掌心的银戒。
这是她用现代心理学结合大雍秘术研发的小手段，能将自身情绪转化为可感知的波动。
她闭了闭眼，想起沈清漪在御花园教她布阵时说的"人心是最坚固的阵眼"。
想起林婉宁攥着同心散说"我要阿娘活"时发红的眼眶。
想起萧明月拍着她肩膀说"我商队的马车能运醒魂砂，也能运你的计谋"。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涌，像火盆里炸开的炭，烫得她眼眶发酸。
当她重新睁眼时，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
这束光撞进白羽混沌的瞳孔里。
他忽然踉跄一步，手指死死抠住皇后的手腕。
指节泛白："我......我记得扬州城的雨，"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破碎的哽咽。
"那年春寒，你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口，说'书生哥哥的字比杏花还好看'。
你说等我中了举人，要在院子里种满桃花......"
皇后的手腕被他攥得发红，原本泛着金光的皮肤此刻浮现出青紫色的血管。
她试图抽手，却发现这个被她洗脑三年的"死士"此刻力气大得惊人。
她抬头时，正撞进白羽湿漉漉的眼睛里那里面有她前世未出阁时最爱的星子。
有她在现代大学图书馆看的第一本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有她穿书前最后一刻还在想的"我要做最尊贵的皇后"。
"你为何变成这样？"白羽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
像在擦拭当年落在她伞面上的雨珠，"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
石壁上的古篆突然发出嗡鸣。
苏婉柔这才发现那些符文不是死的它们随着白羽的话亮起幽蓝的光。
像被激活的活物，顺着石壁爬上皇后的鞋袜、裙角，最后缠住她的手腕。
这是沈清漪特意为皇陵密室设计的"镇魂阵"，需要最纯粹的"情"来触发。
苏婉柔望着那些游走的蓝光，心底的石头落了一半看来她赌对了，白羽的记忆复苏，正是这阵法最好的引信。
"公主......"红袖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苏婉柔转头，看见这个总垂着头的宫女此刻正仰头望着皇后。
眼泪顺着下巴砸在青砖上，"您当年在乱葬岗救我时，说'我不要做高高在上的公主，我要做能护着别人的人'。
可现在......"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连我给您绣的并蒂莲帕子都烧了，说'这种东西配不上皇后'。"
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望着红袖，又望着白羽，最后望向苏婉柔手中的玉简。
烛火在她眼底跳动，照出她从未有过的慌乱像个被拆穿谎话的孩子。
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是女主......"她喃喃着后退。
后背抵在刻满符文的石壁上，"我该有主角光环......我该......"
苏婉柔看着她，忽然想起原著里那个永远得体的皇后。
那时的她以为"女主光环"是金手指，现在才明白。
真正的金手指从来不是剧本里写好的"天命"，而是这些被她踩在脚下的"配角"们，从未熄灭的人心。
"婉柔姑娘，"白羽突然转头看她，眼底的星子重新亮起来，"帮我。"
苏婉柔点头，将玉简轻轻按在石壁的凹槽里。"天命"二字与古篆严丝合缝，整个密室突然震动起来。
皇后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原本能凝聚的金光此刻像被抽干的泉水，连半丝都泛不起来。
她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她想逃，双脚却像被符文钉在地上。
"你看，"苏婉柔走到她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世界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剧本。"
皇后突然抬头。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反而有了几分清明，却更让人心惊那是彻底崩溃前的平静。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白羽紧扣她手腕的手指，又转向跪在地上的红袖。
"原来......"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水面的花瓣，"原来我才是那个被剧本困住的人。"
密室的藻井外传来夜无痕清越的笛声。
苏婉柔知道，这是锁魂阵彻底启动的信号。
她正要开口，却见皇后的眼神突然一变那是她在原著里见过无数次的、掌控全局的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戾。
"你们不过是我剧情中的棋子！"皇后突然暴喝，用尽全身力气甩开白羽的手。
她的指甲在白羽手腕上划出三道血痕，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踉跄着撞向石壁上的古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