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柔跟着小太监穿过御花园时,鞋尖碾过晨露未干的青石板,凉意顺着绣鞋渗进脚心。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衣襟里那里贴着那枚铜符,隔着一层薄纱都能触到金属的凉意。
御景殿的朱漆门在面前吱呀洞开,殿内檀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皇后端坐在凤座上,鬓边东珠垂落,却掩不住眼下淡淡的青黑。
她的目光扫过苏婉柔腰间晃动的玉佩,又落在她紧攥的袖口上。
唇角勾起半分冷笑:“苏姑娘倒是好大的架子,让哀家等了半柱香。”
“娘娘传唤,柔儿哪敢耽搁,”苏婉柔福身时,袖中《魂祭录》的边角蹭过手腕。
她直起身,指尖按在案几上,将铜符与一柄断玉剑并排推过去。
玉剑断口处泛着幽蓝,像淬了千年的冰,“只是来之前。
柔儿想起些旧事娘娘可知,这上面的文字,是前朝‘魂祭术’的核心咒文?”
皇后的指尖在扶手上顿了顿。
苏婉柔看得清楚,她护甲下的指节瞬间泛白,连东珠流苏都跟着颤了颤。
“前朝旧事,你一个小宫女懂什么?”皇后端起茶盏,青瓷与牙床相碰,发出细碎的响,“这物件从何处得来?”
“从前朝韩夫人处,”苏婉柔盯着皇后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
她想起昨夜幻境里凤袍女子的话,“二十年前,有个女子穿进这书里。
她姓韩,后来成了韩夫人,娘娘,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殿中突然响起布料撕裂的轻响。
柳嬷嬷不知何时站在东暖阁门口,手里捧着个褪色的信匣,封皮上“韩”字朱印已经模糊。
她的手在抖,却将信匣捧得极稳:“这是韩大人临终前塞给老奴的,说‘待真正觉醒者来,再开’。”
“柳嬷嬷!”皇后的茶盏“砰”地砸在案上。
溅出的茶水染湿了袖口的金线牡丹,“你当这是戏园子?由得你随意唱念做打?”
苏婉柔注意到皇后的指尖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着青白。
她忽然明白昨夜那道虚影为何说“皇后要剪”这个穿书者早把自己活成了规则本身,容不得半分变数。
“娘娘别急,”谢侍卫不知何时站到了苏婉柔身侧,佩刀离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眉峰更冷。
“属下刚才数了,殿外禁军换了三拨。您这是怕什么?怕韩夫人的话传出去?还是怕这铜符里的秘密……”
“放肆!”皇后拍案而起,凤冠上的金翟尾羽簌簌颤动。
她的目光扫过谢侍卫腰间的刀,又落在铜符上。
突然笑了:“哀家怕什么?不过是个小宫女发癔症罢了,来人”
“慢着。”苏婉柔按住谢侍卫欲抽刀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她能听见殿外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像潮水漫过门槛。
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铜符上那枚被磨得发亮的“韩氏未亡”突然泛起金光。
与她袖中《魂祭录》的翡翠纹路产生共鸣。
金芒腾起的刹那,殿中温度骤降。
苏婉柔看见虚影从铜符里浮出来:月白凤袍,眼角泪痣,正是昨夜幻境里的女子。
她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剑,直刺皇后心口:“你背叛了我们的誓约!
当年说要查清书外真相,你却篡改命运轨迹,把所有异世者当棋子!”
皇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踉跄后退,撞翻了妆台旁的珊瑚树,红珊瑚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不可能……你早该魂飞魄散了!”她的声音发颤,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
“当年我用魂祭术封印你,你怎么……”
虚影抬手,指尖点在皇后眉心。
苏婉柔看见有黑雾从皇后体内涌出,被金芒灼得滋滋作响。
“我用半魂护着铜符等了二十年,就等这一天。”
虚影转头看向苏婉柔,目光软了些,“阿妹,你要记住”
话音未落,虚影突然剧烈摇晃。
苏婉柔看见她的身形像被风吹散的烟,指尖还凝着未说完的话。
皇后突然扑向案几,指甲刮过铜符,在上面留下几道血痕:“快!夺了铜符!”
殿外甲胄声如雷。
谢侍卫抽出刀挡在苏婉柔身前,刀刃与禁军的长枪相撞,火星溅在她鬓角。
虚影最后看了皇后一眼,声音却对苏婉柔说:“她改了书里的命数……真正的秘密,在……”
“轰”的一声,虚影彻底消散。
皇后跪在满地珊瑚珠里,抓着铜符的手还在抖。
她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像被剥了皮的兽:“封锁整座宫殿!所有人不得离开!”
她的声音破了音,“活要见人,死要见符尤其是苏婉柔!”
殿外传来“哐当”的落锁声。
苏婉柔摸着被谢侍卫护在身后的背,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望着皇后扭曲的脸,忽然想起虚影说的“线团上的毛刺”。
这一次,她偏要做那根最扎手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