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朱漆门在晨雾中吱呀洞开时，苏婉柔袖中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已被掌心汗湿了半角。
她垂眸盯着脚下的金砖，听着引路女官清脆的"苏昭仪到"，喉间泛起一丝铁锈味这是她昨夜吞了半盏凝神丹的副作用。
为的就是在面对那个女人时，心跳不会快过殿外铜鹤漏的滴水声。
"平身吧。，"皇后的声音裹着龙涎香飘来，比她记忆中更清润几分。
苏婉柔抬眼，正撞进对方含笑的眸底，那双眼像两潭浸了寒玉的春水，明明漾着笑纹，却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凤仪宫正殿的鎏金香炉里，龙涎香烧得正浓。
苏婉柔注意到皇后座下的百子千孙锦垫边缘起了毛，却又被金线细细缝住这细节像根刺扎进她心里。
原著里的皇后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哪会自己补垫子？
"听闻昭仪近日在御药房翻旧档，又在夜影楼设宴，"皇后指尖摩挲着茶盏。
青瓷与护甲相碰发出细碎的响，"本宫原以为你只是个被剧本推着走的蠢货。
倒没想到......"她忽然笑出声，珠钗在鬓边轻颤，"倒有几分破局的胆子。"
苏婉柔垂首将礼单奉到案前，袖中指尖悄悄掐住掌心。
这是她改良过的"情绪共振"，需要肌肤相触才能触发，可礼单递出时。
皇后的指尖只虚虚碰了碰她手背，像片羽毛扫过。
她正欲再寻机会，忽觉身侧有热意逼近是白羽。
那男人着月白锦袍，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响。
苏婉柔余光瞥见他垂落的指尖，突然福至心灵般"失手"。
礼单"啪"地落在案上，她弯腰去捡时，手背重重擦过白羽的手腕。
刹那间，情绪如潮水倒灌。
她看见雪地里的红梅，听见有人喊"阿羽"，还有个女声带着哭腔："你答应过要带我回现代看海的......"
"昭仪这是做什么？"皇后的声音像根冰锥扎进耳膜。
苏婉柔直起身，正看见白羽捂着额头后退半步，眼尾泛红。
喉结滚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臣妾手滑，让娘娘见笑了，"苏婉柔赔着笑，心里却掀起惊涛白羽的记忆里有现代！
这说明皇后的"洗脑"并不彻底，或者说......她根本没打算彻底抹去？
皇后忽然起身，裙裾扫过案几，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
她走向殿内那面一人高的铜镜，指尖沿着云纹慢慢摩挲。
镜中映出她微扬的下颌，"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看过剧本的人？"
苏婉柔的呼吸一滞。
"我穿来的比你早三年，"皇后转身时，珠翠叮当，"刚知道自己是书里的反派时。
我也慌过可后来我想通了，既然能穿书，自然能改书，"她一步步逼近，绣着金凤的裙角扫过苏婉柔的鞋尖。
"你现在看到的大雍王朝，是我亲手撕了原剧本，蘸着血重写的。"
"公主！"
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呼炸响。
苏婉柔转头，正看见红袖跪在地上，发髻散了一半，泪痣在红肿的眼尾格外醒目："她不是您真正的敌人！
真正要毁了大雍的是......"
"闭嘴！"皇后厉喝，袖中飞出一枚银簪，精准地钉在红袖脚边的金砖上。
苏婉柔这才发现，那银簪尾端刻着前朝的凤纹和她在密档里见过的长公主信物分毫不差。
白羽突然踉跄着扶住案几，指节捏得发白："阿袖......你说的公主......是她？"
他指向皇后的手在发抖，"可我记得......记得我们在图书馆......"
"够了！"皇后的脸色白得像殿外的雪，她猛地扯下鬓间东珠，砸向白羽心口，"你们敢背叛我？"
"她的气息。"
青蛇的声音从殿角传来。
苏婉柔这才注意到，那人身着墨绿暗纹短打，正倚着廊柱啃糖葫芦。
"和你一样，"他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来自另一个世界。"
皇后猛地转头，瞳孔缩成针尖。
"那又如何？"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是原书女主，所有气运都该归我！
你不过是扰乱剧情的乱码，等本宫拿到'天命玉'......"
"天命玉？"苏婉柔心念电转原著里根本没这东西，看来皇后所谓的"改剧本"，是发现了书外的秘密。
"娘娘，"青蛇把糖葫芦棍往地上一扔，"要小的现在制住她么？"
苏婉柔望着皇后骤缩的瞳孔，突然轻笑出声。
她想起昨夜花夫人说的"蛇洞底下的宝贝"，想起沈清漪新改良的机关图，想起林婉宁在御药房翻出的"同心草"。
那些被她藏在夜影楼密室的东西，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在脑海里发烫。
"急什么？"她迎上皇后的目光，指尖轻轻划过袖中那方染了汗的帕子，"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场。"
凤仪宫的檀香不知何时散了，穿堂风卷着残香扑进来，吹得铜镜上的云纹晃了又晃。
苏婉柔退到殿门口时，瞥见皇后身后博古架上的檀木匣双鹤锁扣在光下泛着冷光，像两只蓄势待发的眼睛。
她想起昨夜在密档里翻到的"皇陵秘闻"，想起沈清漪说"皇陵地宫的青石能引地气"。
想起林婉宁调配的"同心散"需要七味极阴之物......
"昭仪？"引路女官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苏婉柔回头，正看见皇后在镜前重新簪花，白羽半跪在地上给红袖拔银簪，青蛇的身影已消失在廊角。
她踩着晨露往承乾宫走，袖中帕子被攥成了团。
远处传来打更声，惊起几宿鸟。
苏婉柔望着漫天朝霞，嘴角慢慢勾出个弧度等沈清漪的机关阵成了。
林婉宁的草药配好了，萧明月的商队运着东西进了城......
那时，再和这位"改剧本"的皇后，好好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