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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寒退春来,南城步入绵长的雨季。
那年韩国歌手风靡校园,女生们的课间话题不外乎东方神起和Super
Junior两大顶流。
文艺委员被金在中迷得神魂颠倒,把半命题作文《假如我能......》写成了《假如我能嫁给金在中》。
班主任气得差点当场飙脏话,说文艺委员不仅早恋还猖狂,并质问她金在中是哪个班的。
与其一起坠入爱河的,还有我那上小学三年级的表弟。
他买了一堆李孝利的专辑,放学后在客厅里跟着MV跳《10
Minutes》。
音乐震耳欲聋,扰得我心烦,提醒好几次都没回应,我忍无可忍,直接关了影碟机。
这下小霸王可不高兴了,立刻撒泼。
舅妈从沙发上跳起来:“许怀安你有病啊!关音乐做什么?”
“太吵了,影响我写作业。”
“呦,真是用功啊。”她阴阳怪气道:“想跟你妈一样念清华?也不怕有命考没命读。”
舅舅在一旁连忙制止:“你少说两句。”
“本来就是!”舅妈瞪了他一眼,满腹委屈:“懂事的姑娘早出去打工贴补家用了,哪像这位祖宗,供完高中还得供大学,当咱家是开银行的?!你自己窝囊就算了,还连带我们娘俩跟着受罪。”
舅舅顿感难堪,急道:“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姐的,咱们总不能住着她的房子还把她孩子赶出去吧?另外咱爸的存折也捏在你手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点钱哪够养家?自从许怀安来了以后,先是厂子倒闭咱俩下岗,后又老头住院去世,这不是瘟神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你偏要接!说什么以后怀安嫁人,彩礼钱都是咱们的,以后她搬去婆家生活,房子也是咱们的,可结果呢?你爸早就偷摸把房子过户给她了!这是打心眼里把咱们当外人呢!”
眼看争吵愈发激烈,小表弟突然抄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狠狠朝我丢来。
鼻子吃痛,我摸到温热的黏液,出血了。
他掐腰骂道:“瘟神!害我爸妈吵架,滚!”
我眯着眼睛瞧他,一动不动。
大抵是我满脸鲜血的样子太过可怕,舅妈急忙护到儿子身前,慌张道:“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
“就是!”小表弟从她身后探出头,恶狠狠地冲我叫嚣:“我爸妈都在,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们打死你!但是我可以欺负你,因为你爸妈都死了,爷爷也死了,没人能帮你!”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勾起嘴角:“对,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死了也没人心疼。但是你不一样,如果你死了,你爹妈肯定痛不欲生。”
舅妈闻言愣住,舅舅脸色惨白,颤抖道:“怀...怀安你冷静点,把刀放下。”
我莞尔一笑,持刀冲到表弟的卧室,把杂志和海报上的美艳女人划得面目全非。接着是枕头被褥,床单衣服,看见什么划什么,连带墙壁和桌椅都没放过,留下一道道醒目刺眼的沟壑。
舅舅舅妈站在门口,瑟瑟发抖,想制止又不敢上前,惶恐地看着我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如疯子般摧毁这间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笑得狰狞:“许栋梁,白芬丽,如果你们再算计我,诋毁我,默许你们的儿子欺负我,我一定会用这把刀穿透许志明的身体,挖出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砍断他的头颅,把他的五脏六腑丢去喂狗!反正我烂命一条,什么都不怕。”
舅舅浑身发抖,舅妈口吐白沫当场晕了过去,表弟坐地哭丧:“我的李孝利啊!”
发疯很爽,残留的兴奋还在胸腔里微颤回荡,我心满意足地回到屋,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豁出去了,心里仿佛下了一场雨,猝不及防,湿湿的,凉凉的。
也空荡荡的。
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在恐吓舅舅舅妈,他们欺软怕硬,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
只是此刻冷静下来,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我真的死了,梁钟会难过吗?
想到这儿,我心下一跳,赶紧摇头,警告自己别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