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林萨2025-11-10 15:304,335

  

  历时两个月的举证,公诉方的物证脆弱,人证反悔,咄咄逼人的被告律师不仅一一击破,还当庭出示了罗暘的精神鉴定书。

  最后法院以证据不足驳回了公诉方诉求,宣判无罪,并满足被告要求,让公诉方向他道歉。

  坐在被告席上的罗暘全程一言不发,最后才看了看对面。

  哪怕有罗裕年准备的视频,只要周屿让莫若拙出来证明他们非自愿的关系,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

  但从始至终,莫若拙都没有出过面,疾恶如仇、疼惜弟弟的周屿也失去了对整件事的执着和意志力一般,平静地坐在法庭之中,面对判决表情只有一闪而过的嘲讽。

  这一切好像都是罗裕年那些钱的功劳。

  三千万,就堵住了周屿为弟弟讨一个公道的路,也让莫若拙再也不会出现在罗暘面前。

  走出法院,骄阳灿烂,罗裕年心情也不错,对陪在身边的罗暘说:“Erick你要不要先去波士顿一段时间?”

  罗暘的新学校是在那里的一所常春藤名校,出过多个经济学诺奖得主。而罗仁锡是那里的荣誉校友,罗裕年也是校董事之一。

  面对这一规划,罗暘一如既往没有过多的感觉。

  这两个月,他被安排的生活都索然无味,但不知道怎么了,以前那种带着飞车把这种人生撞得稀烂的疯狂念头都已经淡了。

  他跟在罗裕年旁边,个子很高,听罗裕年说话时微微低下颈骨,下颌瘦削,长眉薄唇,在阳光下像苍白忧郁的美少年阿多尼斯,只是左边修长俊美的眉梢和耳骨,都有一排小银环,漫不经心低头时,这些叛逆、另类的装饰,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种从骨子里出来的冷漠。

  罗裕年又说:“不用多想,你在那边就好生念书,有人照顾你。远离以前的朋友和生活,你觉得孤单,也不要学坏,那么远,出了事,爷爷也赶不过去。”

  罗暘依然淡淡颔首。

  罗裕年没着急从法院离开,边与罗暘说话,边在台阶下略略等了一会,等来从里面走出来的周屿等人,眼尾掠过一丝冷漠,漫不经心对罗暘说:“他们还欠你一份道歉。”

  他带着罗暘站在那里的傲慢,像是他之前特意准备的那些现金,直观浅显地扇在人脸上。

  听完那份稿子,捻捻落在手上温热的阳光,罗暘问:“他呢?”

  平静了一上午的周屿目光凛冽看向他。

  罗暘又问:“莫若拙呢?”

  周屿被同僚绊住肩膀,嗤笑:“罗先生不会还想他来给你道歉吧?”

  一直冷冰冰、置身事外的罗暘尤其在意自己的问题,往前一步,还未开口,就被一只苍老而有力度的手抓住手腕。

  罗裕年客气又带着上位者的威势:“带少爷上车。”转而对周瞭道,“周生,你是个好警察,我也相信你们一家都会说到做到,还请以后不要纠缠我的孙子。”

  

  被两个私保、一个司机夹送着护上车,坐在罗裕年身边,罗暘在荒谬的笑意中回过头,看看在原地的那群人,又彻底没有了冷笑,回香港的飞机上一路都面无表情,心如死水。

  在香港准备了几天,罗暘去波士顿的行程也最终确定。

  不像上次那么大少爷排场,去求学的生活里没有罗暘习惯的佣工、司机、厨师,去波士顿的飞机上只有罗暘一个人,以及罗裕年最信任的私保团队。

  罗暘没有什么行李可以带,也不用准备什么,临近出发仍在暗无天日的游戏室。

  佣工小心敲门,告诉他郑二少找他。

  “叼!你在哪里?现在才接电话!”

  罗暘斜靠在窗前,衣领松垮地斜到一边,露出半边瘦削笔直的锁骨,声音懒散沙哑,也和以前别无二致有着薄冰似的冷意,也一样惜字如金,说:“家。”

  郑家凯问:“有没有事?”

  “冇事。”

  郑家凯说:“我来找你。”

  很快,一辆迈凯伦开进罗家宽阔的车道,刚刚停稳,酷炫的黑金车门向上滑起,鼻梁上架着墨镜的郑家凯从引擎还未停止轰鸣的超跑上下来,问门口的佣工:“Erick呢?”

  佣工为他引路,他又问:“他一直在家?多久了?”

  从大陆回来,也有两周了。

  可是郑家凯一点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他找他哥,也找香港警司,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郑家凯紧皱着眉,跟着佣工,在楼梯上见到单手插兜的罗暘,一愣,随即一步跨两级走上楼梯,一拳把人揍翻在地。

  一旁的佣工马上要惊动屋里的安保系统,被罗暘厉声呵止:“下去!”

  郑家凯提着罗暘衣领,看他的死样,举起来的第二拳砸在地毯上,用脏话骂了眼皮都不眨下的罗暘,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罗暘推开他,拇指摩擦刺痛的眼角,拍下垂头闷声的同伴。

  郑家凯垂着头,压着一肚子的火和怕,跟在他身后走进他的房间。

  就算在太平山顶,罗家也是地势最好的一个,光罗暘自己的房间就可以一览他家巨大的花园,也可以俯视整个维多利亚港的繁华。

  巨大的采光窗前,罗暘懒散地坐在一张单人椅上,一边倒酒,一边说:“新车很靓。”

  “中意啊,送给你。”郑家凯问,“你们到底做乜事啊?”

  罗暘没说话,往加冰的威士忌里扔了一片莱姆片,喝一口,看着酒杯说:“好饮喇。”

  “我真系很担心你。”

  罗暘喉咙咽下一口烈酒,说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开口想提另一个人的话头被郑家凯生生咽下去。

  ——罗暘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也不想窥探罗暘在那边,在家发生了什么。

  叹口气,郑家凯在他身边坐下,倒出一杯酒和他碰杯。

  罗暘自然而然地问他什么时候去澳洲。

  郑家凯早该去了,只是听说罗暘的爷爷回港了,想罗暘应该也在,他就返回,但也待不了两天。

  说完他隐晦看眼罗暘:“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罗暘掐着酒杯,眼睫毛投下浓密的阴影,好像是在思考他的这句话。

  过了一会,他从桌上拿出一支烟,好像一口烟就咽下了刚才让他沉默的理由,只剩狠抽燃烧的青烟。

  又是酒又是烟,郑家凯难以克制地想起那个和罗暘闹成这样的人。

  有些话想说,但想到之前自己见到的莫若拙的样子,又觉得他们之间可能真的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

  郑家凯说:“Erick,最近见过杜祈昀咩?他现在也被关在他家里。”

  罗暘二指夹着烟送到嘴边,毫不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

  罗暘轻笑,知道杜祈昀找到吴家妤,还是杜祈昀把他的事告诉罗裕年?

  又抽了一口,烟雾缭绕在修长的指尖,火星明灭间罗暘伸出手去点烟灰。

  “痴线喇!他说什么都要当警察的证人,还说自己在五月见到过莫若拙。”

  罗暘的手顿在半空中,狭长的眼眸在烟雾后微眯。

  他记得,杜祈昀在开庭那天没有出现。

  郑家凯接着说,杜祈昀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他甚至都不联系他那对着急上火的父母,现在一回来,就被关在家里了。

  说完,又看眼罗暘,心说,和你一样。

  然后郑家凯缺德地说:“你心情这么烂,去找他出气好喇。”

  食指将烟灰点进酒杯里,罗暘赶出含在嘴里的烟,薄唇似笑非笑,说:“好啊。”

  当亲眼看到罗暘被两个彪形大汉护送着上车,副驾还坐上另一个私保,郑家凯才隐约感觉到这次罗暘可能真的闯下了什么祸事。

  以罗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要是在这个时候杜祈昀真的惹到他了,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毕竟杜家在香江也是有头有脸的,杜祈昀也是他名义上的干弟弟。

  要是杜祈昀莫名其妙住院了,港媒第二天就能出现罗暘心狠手辣,小肚鸡肠,为毁掉自己的竞争者不择手段的小道新闻。

  于是他亡羊补牢地提醒罗暘,不要下太重的手。

  此时受人掣肘,处处受困的罗暘毫无诚意地点头。

  

  杜家的大人不在,佣工也不敢拦下来自罗家的车。于是定制的防弹汽车长驱直入,罗暘也都在杜家坐下了,才有人通知楼上的杜祈昀。

  杜祈昀双手插兜,看样子被关禁闭并不好受,带着一身酒气下来:“稀客,你爸放你出来了?”

  “听说点事情。”罗暘划着打火机,看着一闪一灭的火苗。

  杜祈昀在他不远处坐下,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过程中,脸色变化几下,最后懒洋洋地说:“哦,你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当然是因为你的好爷爷。”

  罗暘点燃一支烟,不紧不慢地从嘴里拿开,吞烟:“嗯,你一直都听他的话。”

  杜祈昀盯着他,突然一讪:“Erick你知道的,我好恨你的,小时候,谁都让我去讨好你,有你在的地方,我就是个跟班马屁精。我受够了。”

  “让我抓住那个机会,我怎么可能不利用,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你坐牢,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一辈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可是,你有个好爷爷。我喜欢的女人被你玩了,他就把你喜欢的人交给我泄愤。”杜祈昀一口气说完,疯疯癫癫地合起手掌一拍,“啪!所以啰,我回家了,你也安全了。”

  诡异而漫长的安静中,在冬天不算冷的香港,杜祈昀又觉出一丝寒意。

  罗暘手里的烟还在烧,他声音也是哑的,好似只是确认了一遍:“他来找过你?”

  “是呀,莫若拙来找过我,是他求的我放过你。他还是很爱你,哭得那么可怜叫着你的名字,可是你会要我用过的东西吗?哈……呃!唔……”

  罗暘从小是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小孩,会突然摔碎手里的游戏机,会一脚踹翻一张摆满易碎礼物的桌子,会打架飙车不要命乱玩,也会因为被人算计要亲手杀人。

  这些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杜祈昀都见过,本觉得不稀奇不会怕,但是每一次,罗暘眼中那种纠缠疯长的狠劲,都让人深深地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整个杜家的佣工都围了过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救主。

  这可是罗暘,每次来,连杜生和杜太都毕恭毕敬的罗暘,他爷爷的公司养活了三分之一的香江经济,他们的家人很多都是在为罗家打工,效力。

  在将死的那一刻,杜祈昀灵魂出窍般看见了周围每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些人心在想什么。

  眼泪从通红的眼中流下,热热的,像是被罗暘掐出来的血。

  在那一瞬间,他就要认命自己比不过——

  “拉开他!”

  一声厉喝,所有人才如梦初醒,像往撒了一把米的空地上追逐的鸡群,扑上去,三个男性佣工才把从脖子到脸都暴起青筋的罗暘拉起来。

  刚刚从宴会赶回来的罗裕年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像头愤怒狮子,难以控制的罗暘脸上,冷声问:“清醒了吗?”

  罗暘头微偏,半晌后,嘴角痛苦地痉挛,扯不出半个笑容:“爷爷你都做了什么?”

  罗裕年微微皱眉,再看被殴打得不成人样,两个人搀扶起来的杜祈昀,什么都明白了。

  “我就知道,不可能,你逼他!”

  莫若拙不可能不爱他,就算罗暘满身怀疑,拥有着强烈到让人不安的感情需求,莫若拙都还是大方满足了他,不是因为莫若拙予人美好的善良,是莫若拙爱他!

  “我是说,过去的一年,我遇到的唯一的,也是喜欢的好运,是你。”

  “罗晹,别这么对我。”

  “你不能这样”“你要改”“你在进步”“你要陪我”……

  罗暘疯了一样要和他对质:“你对他做了什么?!”

  冲动的行为刚刚出现,他就被罗裕年身边寸步不离的私保踹中膝盖,“咚”地跪在地上。

  罗裕年眉宇微不可察地一皱,不与他计较:“你要是不问,这些本来不用告诉你,你也不用这么早知道,你以为的感情就值那么点钱。Erick你应该想,哪里有不顾一切的感情?是我的钱让他这么做。”

  钱就可以办到一切,颠倒是非黑白,翻云覆雨,让警察低头,让胆小鬼跌跌撞撞,奋不顾身,也让少年好像大雨中的困兽,悲号大不过老天的雷声。

  在这种惊人的巨大痛苦中,罗暘好像站不起来了。

  但有人来扶他时,被他一把打开。

  在痛苦的经验中学得了什么,罗暘与自己坦然镇静的长辈触目惊心地对视。

  罗裕年居高临下的,神情深不可测的脸好像隔着高高的云端,手握巨大的权柄:“你现在就为了一段感情,想要杀人,可以。可是,Erick啊,人命也是要钱的。爷爷都七十岁了,你觉得爷爷能等几年?能帮你几年?在爷爷还能看着你的时候,爷爷会不遗余力培养你。爷爷觉得挡路的人都帮你清扫干净,你不能怪爷爷狠心,也不要让爷爷失望。”

继续阅读: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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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同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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