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林萨2025-11-10 15:304,586

  

  方程修很快,这是他第二次来探望莫若拙。

  不过关于他关心的案情进展,莫若拙不知道。

  周屿那边,莫若拙也不知道。周屿不想伤害他,哪怕没有莫若拙的指认,给人定罪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他也不想让莫若拙在外人面前自剖伤口。

  方程修略显失望,又问莫若拙能不能让周屿放弃。

  莫若拙问:“是他们让你来的吗?”

  “我是关心你,这样下去对你的声誉会有很大的影响,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莫若拙听了,慢吞吞地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叔叔是担心我把你说出来吗?”

  方程修也等了一会,问他:“我没想过会这样,你又何必把事情闹到现在这样?小莫听爸的话,早点把事情平息下去,对大家都好。”

  莫若拙轻声问:“那我呢?”

  方程修一愣。

  莫若拙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介意被人忽视感受,只是难以自己磨灭那种失望,便说自己想要休息了。

  方程修不尴不尬地让他好好休息,走出这个小房间,见到站在门外的周家兄弟,僵着脸颔首。

  周屿看了眼房间里面,莫若拙背对着门口,好像又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正在看着窗外发呆。

  交代完周瞭,周屿跟上去送客人,在楼下告诉方程修最近不用再来了。

  他其实知道方程修对莫若拙是没多少感情的。

  莫婵说小莫若拙就是因为生病才被送回方家,而方家都是狠心的人。

  那么小的孩子,冬天就把他扔在没有暖气的房子,哭得都要断气了,那一家的大人都好似不曾耳闻,就要他静悄悄消失在那个冬天。

  莫婵实在不忍心就把他抱回来了。

  后来莫若拙长大,尽管他的父亲和父亲的家庭都不欢迎他,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会渴望家庭之爱的孩子。

  莫婵从没对他说过方程修的不好,也维持着莫若拙对父亲对家庭的小小的幻想。

  可是就算谁都不说,被那个家庭嫌弃着的莫若拙真的会没有感觉吗?

  他对爱的期待,不过是来自莫婵无微不至的爱护喂养出的信心和乐观。

  这其中没有方程修任何的关系。

  周屿感觉到莫若拙不想见这个父亲,方程修也的确没有必要再在他面前出现,也不能让他去掺和莫若拙开始的新生活。

  

  没有人打扰,莫若拙依然吃不好睡不好,从刚回来就迅速消瘦,周瞭给他准备了口味清淡的饮食,他吃得也很勉强,好像胃坏掉了,总是很想吐。

  在餐桌上他问有时间来帮他打扫卫生的周瞭:“你怎么不去上学?”

  “放暑假了,笨蛋。”

  莫若拙手指摸着水杯,问:“大学好玩吗?”

  “就那样,以后和我上一个学校,我就带你到处去玩玩。”

  莫若拙低头喝了口水,又往嘴里塞一筷子的菜,脸颊鼓起来,眉头也蹙起来,吃得特别慢。

  周瞭说:“吃不下就别吃了。”

  莫若拙放下筷子就去吐了。

  周瞭跟过来,递给他水漱口,莫若拙干巴巴说:“好可惜粮食。”

  周瞭说:“是你以前太不挑剔,现在才精贵得什么都吃不下,明天给你做顿药膳鸡汤补一补。”

  莫若拙一想,就有要吐的欲望。

  周瞭皱着眉,听到敲门声,忍下想说的话,走去开门。

  然后领回来个子娇小的方锦心,背着手藏在周瞭背后,歪出一颗头:“小莫!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嗯!”莫若拙点头,抬头笑起来。

  周瞭也不想戳穿他,但后面不让体质虚弱的人干卫生。

  莫若拙喝着热水,就守着电视机打瞌睡,方锦心让他回房间休息,举手保证自己会帮周瞭。

  等莫若拙慢吞吞回房间休息,方锦心就说到做到,尽管不会打扫卫生,也要去领自己的劳动任务,然后皱着眉翘着小指擦玻璃。

  周瞭走过去,扯过抹布:“我的大小姐,你去陪小莫说话吧。”

  “小莫在睡觉,我陪你吧。周瞭你好贤惠。”

  周瞭皱眉,碍着方锦心比他小,又是莫若拙的妹妹,让着她,但也不是很想搭理她。

  方锦心在房间里碍手碍脚,但是学舞蹈的,脚步轻盈,一举一动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刚被赶走,方锦心又跳到他左边,活不会干,倒挺会监工,水葱一样的手指指着一块地板,声音尖细:“周瞭你这里没擦干净!”

  

  莫若拙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眼前发黑,好像感冒一样觉得身体沉重。

  好奇怪。

  他摸着额头走出去,看到周瞭正抱起方锦心,后者举着细胳膊在擦客厅最上面的灯。

  看到莫若拙,鼻尖染着灰尘的方锦心就笑着挥挥抹布,灰尘在光线下有纷纷扬扬落下的轨迹。

  “咳咳咳!”遭殃的周瞭立刻闭着眼,咳嗽不停,胳膊摇晃几下,方锦心惊慌失措抱着他的脖子。

  莫若拙急急忙忙跑过去,伸出手去护方锦心。

  周瞭咳了两声,双臂可靠地将方锦心放在地上,低头去擦脸上的灰尘。

  “周瞭你怎么样?眼睛是不是进灰尘了?”

  感觉脸上被柔软的东西擦着,周瞭赶紧把人推开,悲痛道:“方锦心你别拿抹布擦我的脸!”

  方锦心说:“我没有,我用的手,我去给你拿毛巾。”

  “用这个。”

  周瞭接过莫若拙递来的湿巾,擦了眼睛,又看了眼委屈巴巴的方锦心,顺手擦掉她鼻子上的灰尘。

  然后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偏过头去看脸色难看的莫若拙。

  方锦心摸摸鼻尖,也去看莫若拙。

  “小莫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周瞭才回神,抓住脸色惨白的莫若拙,感觉他白皙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

  “被你们吓的。”莫若拙深吸一口气,又叹口气,用力笑了一下。

  方锦心发现莫若拙是个标准的美人脸。

  以前脸有些肉,笑起来下巴也是尖的,是很漂亮的脸形。

  现在瘦了许多,下巴尖尖,没有之前那么孩子气,多了几分病弱的通透感。

  想到原因,方锦心心中又一阵强烈的难过、歉意,帮周瞭整理好最后一点,她就故作潇洒挥挥手离开他们家。

  等方锦心离开,周瞭把没有打扫干净的地方重新打扫,说要不是方锦心,他下午都弄完了。

  在发呆的莫若拙喃喃说:“锦心喜欢你。”

  莫若拙有个本事,共情能力很强,能体会他人之痛,也能感觉到绵绵爱意。

  而方锦心总是过来,在周瞭在的时候。

  周瞭眉梢一动,“哦”一声:“那你呢?”

  “啊?”

  周瞭走过去,目光深沉地看着思绪还在神游的莫若拙,在他身边坐下,问他:“那你对罗晹呢?”

  这么半个月,没有人提起过那个人。哪怕没有莫若拙的指认,给罗暘定罪几乎不可能,他们也希望莫若拙可以耳聋眼瞎地只顾舔舐自己的伤口。

  案情相关的事,周屿不想影响莫若拙,一个人担下了,周瞭一直陪着他,让他不那么怕见人,不用在夜里醒来冷汗阵阵。

  只是周瞭渐渐在莫若拙长久的沉默中有了另一种可怕的猜测。

  他们在保护自己的弟弟,莫若拙是在保护自己,还是另一个人呢?

  当周瞭突然问他时,他表情空白,说:“什么啊?”

  “小莫,你是不是还舍不得他?”

  莫若拙要否认,一开口,又没能出声。喉咙就像是哑了,被人拨了舌头,痛得不能言语。

  “你还觉得只是因为他做错了,你们才不能在一起吗?

  “小莫,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

  “你才多大,你的人生不属于他,也不能被他毁掉。你要真的振作起来,不要只是做给我们看。”

  莫若拙也想过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然后他感受到周瞭眼中的痛心,就想回避这个话题,笑着低下头。

  “莫若拙,人可以被驯养,难道爱也可以吗?”周瞭问他。

  不是罗暘把莫若拙带回家,那就是命运安排给他美妙、合理的礼物,也不是莫若拙觉得自己心甘情愿,痛苦的回忆就会少一些。

  他和罗暘之间,从来都不是罗暘不会道歉,不会改,而是罗暘不会明白,就算是未来能有很多的钱,很多的道歉,他在莫若拙身上掠走的感情和尊严也再不能交还给他。

  而莫若拙给予自己再多的安慰和欺骗,也不能让他人生堆积阴影的那一层面好过一点。

  莫若拙愣住,膝盖上交握的手指捏紧泛白。

  周瞭说:“你根本不爱他,明白了吗?”

  忽然间,莫若拙在生命的阴影下低头,用手捂住眼睛,而过去的十六个月变成了指缝间的闪闪霜尘。

  

  一周后,在冷格调的精装房内,无处不弥漫着没有人住过似的冷清阴晦,站在门口私保已经悄无声息融入了纯黑的装甲门。

  而一处房门紧闭的房间内,罗裕年高坐在沙发上,面露沉重,紧紧皱眉。

  坐在他对面的罗暘清瘦了些,轮廓分明的脸上也有和私保争斗的伤痕。

  ——要关住罗暘一个月,听上去很难,但也没有那么不容易做到,罗暘再怎么样都只是没有羽翼的男孩。

  罗裕年哄过,呵过,更威胁过,效果几乎没有。

  而这一个月,难缠的周屿让罗裕年这次来申的心情愠怒,他耐心不剩几许:“Erick,他和他的家人在想办法让你坐牢,也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爷爷,我要见他。”

  罗裕年没说好或不好,目光冷冷看着朝自己跪下的罗暘:“想要他的原谅?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太久没见到莫若拙,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人吓到,晚上有没有怕黑得睡不着,人有没有瘦。罗暘抓了狂地想见他。

  罗裕年问:“以你的性格,一开始就应该想过要怎么补偿他,对不对?那你想带着多少钱去见他?”

  罗裕年把人看得太透,当罗暘脸上紧绷着沉默时,他直说:“你不想了?可是他愿意吗?其实解决这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你一开始那么想的。”

  罗暘瞳孔骤张,几乎马上说:“不行!”

  不可以……

  只是为什么不可以?

  罗暘知道莫若拙是没有物欲的,很难吃的东西他都会干干净净吃完,住在很小的房子也会细心地打扫布置,不会觉得穿旧衣让自己在同学里特殊,打工走很长的路吃很多苦会大方告诉人他以后会自己赚很多钱,承诺给罗暘买很贵很漂亮的生日蛋糕……

  可是罗暘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想的吗?就算是他了解这样的莫若拙,他依然用这种令人窒息的办法一次又一次加速他的绝望。

  现在罗裕年用钱去侮辱莫若拙,他又在切齿痛恨什么呢?

  罗裕年一直看着双膝跪地的罗暘,看他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那些贪玩的迷雾一扫而空,他一下就看见了罗暘炽热愤怒的焦点,眼色晦暗。

  于心不忍般,罗裕年让他起来,然后让属下送进来一样东西。

  等又只剩他们两人,罗裕年点开视频。

  画面是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一张桌子,对坐着罗裕年和莫若拙。

  莫若拙好似瘦了,又好像没有,穿着一件罗暘没见过的卫衣,露出指尖。他看了眼放在一边的镜头,然后去看另一边,侧脸的白皮肤光润细腻,下巴有纤细的骨骼线条。

  他的视线里是罗裕年准备的现金,桌上所有的保险箱打开,是一排排崭新鲜红的钞票。

  莫若拙出神看着新鲜的钞票,当对面的罗裕年叫他时,他大而乌黑的眼瞳轻轻一动,看过去。

  “小莫,你对Erick就没有一点特殊的感情吗?”罗裕年慈和说,“如果你喜欢他,我会担心,以后你可能会去找他。这对你们两个都没有好处。”

  罗暘猜到了罗裕年为什么这么问,猛地站起来去盖上电脑。

  但莫若拙冷漠的声音更快:“没有,我恨他,哪怕在他觉得我爱他时。”

  罗裕年微微皱眉,看着红着眼睛僵站着的罗暘。

  视频画面里,他已经示意手下把钱为他装起来。

  扣保险箱的声音清脆地占据了整个画面,莫若拙看他们一一扣起来,轻声说:“谢谢。”

  莫若拙说完,就轻轻笑了。

  画面也停在他唇角若有若无的笑上。

  这不是罗暘印象中,或者说不是罗暘想要的温柔、清纯的莫若拙那个样子。

  罗裕年合上罗暘死死盯着的屏幕,心平气和问他:“Erick,那么多钱,难道还不能买到一个人的灵魂吗?”

  罗暘低头低沉狂笑,生得太好的五官狰狞,从额发到挺拔的鼻梁都有种冷玉般的质感,整个人像是碎冰合拢起来的。

  好半天后,罗暘抬起头,手好像是在按着胸口那个会痛的地方,红着眼睛看着罗裕年,他的长辈眼中那种冷酷的运筹帷幄,并不陌生。

  从小到大,罗裕年都是这样告诉罗暘的。

  钱可以做到一切。

  罗暘心中有多少的不满,罗裕年就能给他成千上百倍的补偿。

  罗仁锡没有沦娼陷赌,只是殴打小孩,被亏欠的罗暘住最贵的病房,有最贵的玩具,周围数不清的跟屁虫把他当文物一样照顾。

  等罗暘长大,他性格乖戾霸道,一事无成,罗裕年依然包容他所有的想法,他失去朋友时就对另一个玩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用大量钱财帮罗暘补漏。

  他曾经任何一次受伤、出祸、惹事,罗裕年都帮他搞定,甚至给他奖励。

  游艇、飞机、跑车、房子……有这些昂贵的大玩具,罗暘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他也比任何人幸福。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是安慰被拳打脚踢的小孩,还是宠溺玩世不恭的败家子,罗裕年的钱都可以弥补任何一段受创、孤单的时期。

  罗裕年的钱是万能,现在罗裕年用他万能的钱买走了罗暘最喜欢的人。

继续阅读: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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