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晃动着的玉藻遮住了皇帝的面目,他座位离得远,依稀只辨得出来皇帝年纪很轻,样貌不俗,但具体什么样子就看不清了。
他颤颤巍巍回到座位刚准备坐下,忽地被皇帝点名:
“今科状元郎何在?”
齐云槿刚碰到椅子边的屁股蹭的一下抬了起来,他提着一颗心,对着上首的皇帝深深作了一揖,开口时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谦卑:
“微臣齐云槿见过陛下!”
谢泽修摸索着手里一条藕荷色的丝质帕子,眸色深深,盯着齐云槿半晌没有开腔。
身旁的天保见自家陛下又拿出了那条帕子,脸上的五官忍不住皱成一团。
眼不见为净地撇过了头。
没眼看!
简直没眼看!!
谁家堂堂皇帝用女人的肚兜做了条帕子,天天拿在手里把玩的?!
还是藕荷色的!
天知道这些日子内务府找他打听多少次了,问陛下是不是喜欢藕荷色,要不要把寝宫的内饰全部换成这个颜色!
变态!
真变态!
好在谢泽修把玩了片刻,就将那帕子收回袖口了。
他语气淡淡,问道:
“齐卿高中已久,迟迟没有得到授官,可有怨恨于朕?”
齐云槿一颗心顿时高高悬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这。。。。。。是陛下在试探他?
他连忙深深拜下,“微臣不敢!微臣。。。。。。自身德行有亏,行差踏错,陛下不降罪于臣,已经是臣万幸!万万不敢奢求其他!”
谢泽修扯了扯唇角。
这齐云槿还有几分脑子。
这是直接将事情挑明,借着面圣的机会乖乖认错,这样一来,自己这个皇帝计较便是自己心胸不够宽广了。
他嗤笑一声,开口问道:
“那齐卿认为,朕应该授予你什么官职合适?”
齐云槿顿时汗如雨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皇帝把皮球又踢回自己,自己刚才玩的那点小把戏完全被皇帝看破,现在自己是说什么都不是了!
他最是识时务的,当即哐当一声结结实实跪下,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微臣惶恐!无论是何官职,只要能有为国为民做贡献的机会,微臣都不会有一分怨言!
一定恪尽职守,痛改前非!求陛下恕罪!”
豆大的汗珠啪嗒一声砸在齐云槿面前的石板上,可他都不敢抬头擦一下汗。
只感觉自己的生死命脉全部握在上首那个人的手中,呼吸都不敢重一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上面发出一声轻笑。
谢泽修招了招手,语气轻松:
“齐卿这是哪里话,朕何时说过你有罪了?看把你吓得,快起来!
你一直跪着,朕都没看到今科状元郎长什么样子!”
齐云槿吊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扑通一声回到了肚子里。
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恢复了流淌,这才缓缓爬起身来。
的确,新帝未登基之前,朝中各位大臣有所选择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呈祥宫那日,大多数签字的大臣全是刀架在脖子上被逼的。
齐云槿作为一个第一次见贵妃的小虾米,所做作为可大可小。
说大了是有攀附逆党之罪,说小了不过是德行有亏。
可嘉贵妃如今已经按照老皇帝遗召成为了太后,若是请愿书一案签字的众人都有罪,那太后娘娘这个主谋该如何论处呢?
所以此事最后不了了之,皇帝选用新臣时虽有所偏好,但到底没有人因此获罪。
当然,私下被以其他罪名论处的就另当别论了。
齐云槿站定,垂眸任由皇帝打量。
只听片刻后皇帝不咸不淡,接着问道:
“齐卿年纪轻轻,样貌俊朗,还高中了状元,想必有很多京中权贵榜下捉婿,想要你做女婿吧?”
刚刚被“无罪释放”的齐云槿浑身湿的像是从水里捞了出来,听到这话,心又悬了起来!
一个死亡问题结束之后,皇帝竟然又抛来一个死亡问题!
他心中爆发出尖锐哀鸣。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中了状元之后,的确有不少权贵豪绅榜下捉婿,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
自己以前只是个夺家主之位无望的盐商家的庶子,还不能生育,能娶到夏驰柔那样整个扬州城有名的美人,曾经是他最得意的事!
可自己现在是状元了,身体隐疾也治好了,夏驰柔的家世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他刚动了心思,没想到殿试刚结束就被卷入了嘉贵妃谋逆案!
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而现在,自己上一秒刚被人诟病不忠不义,奴颜婢膝,哪还敢在私德上再添一道劣迹?
齐云槿鼻子一酸,只得老实回话:
“回陛下,臣家中已有贤淑妻室,糟糠之妻不可欺,更何况臣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并无意停妻另娶。”
这话落地,刚才还对齐云槿颇有微词的众臣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飞黄腾达之时不忘糟糠之妻,这齐云槿,也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嘛!
但齐云槿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莫名觉得,头顶那道视线更冰冷了,看得他头皮发麻,脖子沉得抬都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