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平和石强锋出了环境系实验楼,回到车上。
“陈晖这人挺阴,偏执内向型的,我看很有杀人犯的潜质。”石强锋说。
连海平没搭腔,先拨了一个电话。
“老郭,沈小舟的血液检验结果出来没有,是什么麻醉剂?”
郭大法说:“还在比对,麻醉剂的种类多啊,只能一个一个试。”
“我给你说几个,看有没有。”连海平拿着手机,把药品柜的照片放大,才发现玻璃反光,看不清楚,他放下手机,回忆着,“乙醚和氯胺酮你应该验过了,还有戊巴比妥钠,氨基甲酸乙酯,异丙酚,水合氯醛,普鲁卡因,我认得的就这几种。”
石强锋听着连海平报药名,暗暗吃惊。连海平挂了电话。
“现在去哪儿?”石强锋问。
连海平说:“去查一下沈小舟到底有没有男友。”
石强锋说:“陈晖的话能信吗?我看是他随口编出来给自己圆谎。”
一路开到了旭日厂,他们先去问了孙秋红。孙秋红说没有,让他们去问岳春夏。有些事情,孩子也许不跟父母讲。
又到了岳红兵家,岳春夏仍是一脸愁容,精神低落。岳红兵站在一旁,担忧地观望着。
“男朋友?”岳春夏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解似的。
石强锋说:“对,她有吗?”
“没有吧,要有街坊早传开了。”岳红兵在背后插话。
岳春夏也摇摇头说:“小舟没有男朋友。”
连海平观察着她。
他们开车从旭日厂返回,这一天的调查告一段落。
石强锋说:“证实了吧,沈小舟没男友,陈晖就是信口胡扯。”
连海平不置可否:“有时候,好人也会说谎。”
“你怀疑谁?”石强锋没听懂。
连海平说:“抓到凶手之前,所有人都要怀疑。”
沈家门口停着一辆棚式小吃车,玻璃上贴着“蚵仔煎”三个字。孙秋红在洗手盆里投了抹布,擦洗着小吃车。
擦干净了,孙秋红进了家,放下水盆,走进厨房,洗菜,准备做饭。
沈华章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发呆。沈小海在一旁,收音机凑在耳朵上,口中念念有词。
“北京,多云转晴,25到32度。北京,多云转晴,25到32度……”
沈小海喋喋不休,沈华章突然大吼一声。
“别说了!”
沈小海吓了一跳,站起身来,看着自己脚尖转起了圈。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闭上嘴!”
孙秋红急慌慌跑进来,拉住沈小海。
“小海没事,没事,爸爸不是说你。”
沈华章仰天呼了口气,好像快憋炸了,他厌烦地站起身,要回卧室。有人敲了几下门,门没关,一个中年女人自己走了进来。丁淑兰,穿得整齐干净,眉眼温润,看得出年轻时的清秀。看起来她跟这家人挺熟。
孙秋红看见是她,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沈华章看见丁淑兰,又坐下了。
“小海怎么了?”丁淑兰看见小海的样子,问道。
孙秋红敷衍了一声,拉着小海去了侧房卧室,然而留了门,悄悄打量着客厅里的情形,看见丁淑兰走到沈华章身边坐下了。孙秋红好像有些介意,留意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样?”丁淑兰的声音。
过了会儿,听见沈华章说话。
“心里疼,又疼得不痛快,像被老虎钳子夹着。”
“你可不能垮了。”
沈华章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有些哽咽。
“我做了个梦,梦见小舟已经结了婚,生了个女儿,才一岁半,一家三口来家里玩儿,小舟和孩子就坐在床上,教她背诗,那么长的唐诗,小孩儿两遍就记住了,跟小舟小时候一样聪明、可爱,我们都高兴啊,拍手啊,笑啊……然后,我就醒了。醒来的那一刻,真比死还难受啊……小舟再也没有那一天了……”
孙秋红听见沈华章压抑地哭了,丁淑兰也哽咽起来。沈华章的梦,让她也听呆了。
第二天,连海平和石强锋兵分两路,分头调查。
连海平又去了绿诚公司。到了前台说明情况,前台打了个电话,扈向泽很快走出来,迎上他。
“连警官,还有事吗?”
“还有几个问题。”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扈向泽看看周围,和气地邀请。
“到我办公室来吧。”
扈向泽自己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装点得挺雅致。他关上了门,和连海平在沙发上落座。茶几上有瓶装水,包装上也是一片绿叶,扈向泽请连海平喝。
“您尝尝,我们公司自产的,我保证比市面上所有的瓶装水都纯净。”
连海平没客气,拿起一瓶拧开,喝了一口。
“那个同学的情况,您查了吗?”扈向泽问。
连海平说:“这个不能讲。”
“是我不该问。”扈向泽自嘲地笑笑。
“这次来是向你核实一些信息,主要是你19号的行程。没别的意思,沈小舟的所有社会关系都要深入排查。”连海平公事公办地说。
“理解,您尽管问。”
“19号你是怎么去的青州?”连海平打开笔记本。
“开车。”
“什么车,牌号多少?”
扈向泽拿起一张便签纸,写了递给连海平。连海平看了看,夹在笔记本里。
“当天的行程?”
“从早到晚都跟客户在一起,谈完了吃饭、娱乐,大半夜才回酒店。”扈向泽在办公桌上找了找,拿起一张名片递给连海平,“这是接待我的人。”
连海平接了。
“晚上在哪儿住?”
“酒店。”
“哪个酒店?”
扈向泽迟疑了,笑了笑。
“听说案发时间是前半夜吧,我还没回酒店。”
“例行问题,请回答一下。”
“这是不是涉及隐私了?”
“只要登记了,我们就能查出来,请帮我们节省点儿时间。”连海平微笑着。
“莲花大酒店,806房。”扈向泽无奈地说。
“最后一个问题。”连海平看着扈向泽的脸,“你有女朋友吗?”
扈向泽笑了,笑得很坦然。
“太忙了,顾不上。”
石强锋则通过辅导员邓老师,约了两个陈晖的同班同学,也是一个宿舍的。他们约在校外见面。
在路边等了半天,还不见人来,石强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迟到二十分钟了。”
“唉,正常。”
“您对陈晖了解多少?”石强锋随口和邓老师聊。
“抱歉,了解得不多,知道他父母都是造纸厂下岗工人。”
“造纸厂,不就在旭日厂旁边么?”石强锋心头一动。
“对,都在老工业区嘛。不过听说他们家搬出来了。”
这说明陈晖很可能也熟悉旭日厂。
“您有他家地址吗?”
“不清楚,他不爱说自己家的事儿。”
正说着,一辆出租车在路边停下,两个男生下了车。他们看起来都是城市孩子,穿戴比陈晖时尚多了。
“警官,车费能报了吗?”
“没问题。”石强锋笑着应道。
路边有家冷饮店,石强锋邀请大家进去了,找了个冷饮店靠里的座位。男生一人一杯冰饮,俩人看起来都像刚睡醒,打着哈欠。
“陈晖这人,大学四年我们都不熟,独来独往,跟谁都不对付,每次宿舍聚餐,都请不动他。”
“他怕花钱,连奶茶都没喝过,只喝水。”
“说实话我们都有点儿怕他,跟他住一个寝室,睡觉都不踏实,就怕哪天晚上……你懂吧?”
石强锋说:“为什么这么说,他有暴力倾向?”
“这么说吧,有一次全寝室闹肚子,就他没事儿,我们开了句玩笑,是不是你干的,他把饮水机一脚踹翻了。”
石强锋琢磨着,说:“你们觉得他为什么不合群?”
“家里穷,认为别人都看不起他,自尊心特别强,又特别自卑。”
“心理扭曲了,除了学习好,干啥啥不行。”
两人笑了,笑中带着些讥诮。
石强锋有点儿反感,忍着继续问:“他有女朋友么?”
“怎么可能有!憋一脸青春痘。”
“对了,陈晖还有个习惯,隔三差五的,晚上八点就离开学校,半夜才回来,有时候第二天才回来。我们怀疑他是去……你懂吧?”男生的表情有些猥琐。
石强锋却眼睛一亮。
石强锋去了南方理工,到保卫处查看监控,带着收获回到队里,有些兴奋。老郑正向连海平汇报,他先听着。
“联系了在青州接待扈向泽的客户,大概证实了扈向泽的说法,晚上吃饭唱歌,一直喝到十一二点。”老郑说。
“具体几点?”
“说喝多了,记不清,到家后半夜了。”老郑顿了顿,“不过吧,这个扈向泽还真有点儿情况,我查到前年一起民事纠纷案,扈向泽跟一名已婚女下属纠缠不清,女方的丈夫知道了,把扈向泽车砸了。反正扯来扯去,扈向泽坚持说不知道女方已婚,最后也没有追究对方丈夫的责任。要我说,人家有没有丈夫,你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扈向泽……看着不像啊,挺正人君子么。”石强锋有些意外。
老郑说:“装得像呗。”
“这也算不上什么疑点吧。”石强锋说。
连海平思索着,掰了块茶饼嚼着,说:“我总觉得扈向泽隐瞒了什么事。”
“不就这事儿吗?”石强锋不以为然。
连海平摇头。
老郑说:“要相信老连的直觉。”
连海平说:“不是直觉,见过的人多了,就能总结出一些共性。”
“看看我查到的情况,陈晖有点儿意思……”石强锋等不及了,拿出手机,正要展示什么东西,两名穿制服的警官敲了敲门。
“连海平在吗?”
连海平转头一看,马上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小会议室里,两名警官和连海平相对而坐。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语气是温和的。他们有问有答,基本情况很快了解完了。
“好,问题就是这些,我们回去会再次核实,不会让一名好警察背黑锅。”他们合上了笔记本。
连海平点了下头。
“是谁发了这封匿名邮件,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存在诬告,是要反向调查的。”他们又问了一个没有记录在案的问题。
连海平说:“没有。”
“最近局里在考察接替冯钟山同志的大队长人选吧,会不会……”
连海平马上打断。
“不可能是赵厚刚,他不是那种人。”
连海平回到技术处,老郑关心地迎上来。
“啥事儿?”
“没事,跟案子没关系。”
石强锋瞅着他,只见连海平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
“捋完了?”连海平走到大鲁跟前问。
“扈向泽的车,出城高速出入口的监控里都找到了,”大鲁指点着电脑,“19号上午走,20号上午回,符合他的说法。”
“那就排除了,还是看我的……”石强锋有点儿急不可耐了。
“别急,一个一个来。莲花大酒店的监控视频呢?”连海平问。
大鲁说:“刚发过来,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连海平说:“我来看。”
他们围住了一台电脑,查看着酒店发来的视频。监控拍到的是酒店大堂。
视频快进着,时间很快超过了19日的午夜12点,大堂里的人越来越少,还是不见扈向泽的身影。
连海平皱眉紧盯着。石强锋倒不那么热心,抱着膀子,憋着话似的冷冷看着。
时间行进到接近一点,扈向泽终于走进了大堂。
图像并不清晰,人离得也远,连海平暂停了一下,看清了确实是他。
“没错,是他。”大鲁也肯定道。
连海平继续播放,大家意外地看到,大堂咖啡厅里走出一个女人,和扈向泽会合了,两人一起穿过大堂,朝里走去。视频中能看出这个女人戴着头巾墨镜,还披着大丝巾,仿佛不愿被人认出。她跟在扈向泽身后,特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老郑说:“这鬼鬼祟祟的,别又是什么女下属吧?”
“连队的直觉挺准,他确实隐瞒了大事儿。”石强锋的语气不大好听。
老郑瞪了石强锋一眼。
“有怀疑就要消除怀疑,才能放下心,懂吗?”
连海平不以为意,关了视频,跟石强锋说:“陈晖的情况,说吧。”
石强锋大咧咧把手机交给隋晓,说:“帮我连到大屏上,谢谢。”
他录下的视频投放到了大屏幕上,是对着监控显示器拍下来的,视频中是南方理工大学的校门。第一段视频,6-19日晚上八点出头,陈晖走出了校门。第二段视频,6-19日晚接近12点,陈晖又回来了。
连海平微微有些惊讶。
“什么意思?”老郑问。
“这是沈小舟被害的时间段,陈晖不在学校。”连海平说。
这个发现很关键,陈晖有充分的作案时间。石强锋一脸得意。
连海平他们回到专案组办公室,碰上郭大法,老郭正自己倒茶喝。
“我说你们这儿有点儿好茶没有?”他大概没找着什么好茶。
“验出来了?”连海平问。
“异丙酚,沈小舟血液里有,浓度不大,胃里残余多。”郭大法说。
“喝下去的?”
“嗯,没味儿,要是掺到咖啡奶茶果汁里头,喝不出来。你上次给我报的那一串儿有异丙酚,你那个嫌疑人的实验室里有。”郭大法喝了口茶。
石强锋嘿了一声,眼睛放光,陈晖的嫌疑又加重了三分。
“但是这东西很常见,容易搞到,也有人拿它当毒品。知道迈克尔杰克逊吧,为了治失眠,他的私人医生天天给他注射异丙酚,后来一不留神就……”郭大法做了个“挂了”的手势。
“把陈晖盯上吧,”连海平当机立断,看看石强锋,“大学校园这个环境比较特殊,石强锋,你先去。”
老郑说:“咱们队年轻人太少,要不去借几个人,我看隋晓挺像大学生。”
石强锋赶紧打断。
“别了,我三天三夜不睡都没事儿!”
他们在南方理工大学环境系对面的楼上找了个房间,埋伏下来。
石强锋整日呆在房间里,留意观察着对面的环境系教研楼。白天,他望着来来去去不时经过的大学生们,好像有点儿羡慕他们的生活。
晚上,小齐给石强锋送来了盒饭。石强锋还没顾上吃,就看见陈晖从环境系走了出来。
“出来了。”石强锋丢下饭盒,马上站起身来。
“我去吧,你吃。”小齐特意穿了一件南方理工的T恤衫,做好了准备,打扮地像个理工科男博士。
“不用。”石强锋戴上帽子和一副平光眼镜,出了门。他身上的T恤印着大花图案,有种土味的新潮。
石强锋远远跟着陈晖,穿过夜晚的校园。陈晖走路不看人,一路独行。走到一条林荫道,石强锋看见他站住了,左右环顾,看周围无人,从路边草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绳子,有弹力,摩托车常用的绑带。陈晖把绑带一圈一圈绕在手上,捆扎结实,装进了背包。作案工具?石强锋目不转晴地盯着他。
陈晖回到了男生宿舍,石强锋在宿舍对面找了个位置,在黑暗中坐了下来,观察着宿舍门口。
“怎么样?”连海平打来了电话。
“回宿舍了。”
“你盯两天了,让小齐替你。”
“不用,万一他今天晚上出动了呢。”
“好,有情况汇报。”连海平坐在车里,挂了电话。车停在南方理工大学校门外,他掰了块茶饼慢慢嚼着,一起熬夜。
宿舍熄灯了,路上只有零星的学生夜归经过。石强锋拍打着蚊子,从兜里摸出一个酸杏,咬了一口,龇牙咧嘴。
“干什么呢?”一个夜巡的保安发现了他。
石强锋赶紧朝保安挥手,让他走开。保安起疑了。
“你出来一下,是本校学生么?哪个系的?”
“我……物理系的。”石强锋随口应付。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攥紧了手里的棍子。
“你可拉倒吧,冒充个体育生还行,你要是物理系的,我还是霍金呢,出来!”
石强锋有点儿郁闷。
“不是……保卫处没跟你打招呼吗?我在执行任务!”
第二天一早,连海平走进刑侦大队,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沈华章,身边还有个年轻人杨涛,沈小舟出水后,就是他首先认出来的。
沈华章看见连海平,马上站了起来。
“我接到电话,说可以领走小舟了?是真的吗?”
连海平说:“是。”
“破案了?抓到了?”沈华章眼中燃起希望。
“没有。遗体检验完毕就可以领走。”
沈华章眼中的希望又灭了。
“那有进展么,有怀疑对象了吗?”
连海平说:“抱歉,办案情况不能说。”
“家属也不能说?”
“有规定。”
杨涛陪着笑求情:“您能透露点儿么,沈叔叔天天盼着破案,心老揪着,都快垮了。”
“您放心,案子一破,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连海平劝慰着沈华章,又转向杨涛,“杨涛,你跟他们家熟吧? ”
“熟,小舟从小跟着我玩儿,就像我亲妹妹一样。”
“多陪陪他们。”连海平说。
杨涛主动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
“这是小舟上个月跟我照的。”
照片上,沈小舟和杨涛站在一辆新面包车旁。杨涛大哥似的搂着沈小舟的肩,沈小舟俏皮地竖起两个大拇指。
连海平说:“你的车?”
“对,我买了新车,她跑来祝贺我,说我也是有车族了。”
沈华章看着照片,眼睛一红,扭过头去。杨涛关了照片,连海平看见他的手机壁纸是他和一个女孩的合影,看起来像情侣,女孩不是沈小舟。
“这是?”连海平问道。
“我女朋友……本来就要结婚了,日子就这几天,小舟还说要在婚礼上给我弹一首琵琶……”杨涛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两人告辞。连海平目送他们离去,拿出笔记本,写下“杨涛,金杯车”。
又到了晚上,车依旧停在大学校门外路边,连海平在车里跟江明滟打着电话,说儿子的事情。
“你告诉他,作业必须完成,我回去要检查。”
“都初中毕业了哪有作业?”
“辅导班没有吗?”
“他说没有。”
“你打电话问问老师,要多方取证……”
手机发出提示音,石强锋来电,连海平忙挂了江明滟的电话。
“陈晖朝学校大门去了!离男生宿舍最近的门。”手机里石强锋说。
连海平说:“南门,我在。”
石强锋不远不近跟在陈晖身后,专拣暗处走。今天他穿了大T恤,T恤上印着骷髅头,破洞牛仔裤,像个混混,不像个警察。陈晖背包走着,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石强锋迅速拿起手里的瓶装水,仰头喝水。
有个送外卖的骑着摩托路过,叫石强锋。
“哥们儿,理科楼怎么走?”他没用“同学”这个称呼。
“不知道,我体育生!”石强锋没好气地答了一句。他看见陈晖走出校门,拐了弯,连忙拔腿追上去。
连海平看着石强锋向汽车走来,开门上了车。
“看见他了吗,往哪儿去了?”
连海平指了指不远处马路对面的公交站,陈晖正在等车。他低着头,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平时这会儿他还在实验室,今天活动规律改变了!”
连海平看石强锋眼有血丝,眼圈发黑,胡茬都冒出来了,然而很兴奋。
“他平时宿舍、食堂、实验室,三点一线规律得很!还有,你看他今天穿了件长袖,背了包,不正常啊,不正常!”
一辆公交车开来,陈晖往前走了一步。
“我上车跟着。”石强锋要下车。
连海平说:“别去了,车上人少,藏不住。”
石强锋看了看,公交车没坐满。陈晖上了车,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公交车启动,连海平也发动汽车,掉头跟了上去。公交车后面没有玻璃,不透明,看不到车里。只要靠站,连海平就着意观察着上下车的人们。
跟了一段儿,连海平看了一眼倒车镜,微微皱眉。
“后面好像跟了辆车。别回头。”他提醒石强锋。
石强锋也看倒车镜,看不出是哪一辆。
“不会吧,谁会跟着咱们?”
连海平也不确定,突然在路边停下了车,又观察了片刻。几辆车开了过去,连海平重新上路。
石强锋说:“还跟吗?”
“拐弯了。”
“谁会跟着警察,吃饱了撑的?”
“可能看错了。”连海平说。
他没看错,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转过了弯,在路边停下。车里坐着花弟和鲲哥。
“怎么了,发现咱们了?”
“不能跟着连海平,他太警觉了。”
“那是个狠人啊,当初端了老鱼的场子,一个没跑掉。举报他拿黑钱恐怕没什么用。”花弟愤愤地说。
鲲哥沉吟着,说:“再狠也有弱点。”
公交车靠了站,很多人上下车。连海平在路边停下,望着上下车的乘客,猛然觉得不对劲。
“你去看一眼陈晖在不在车上。”他交代石强锋。
“没见他下车,我一直盯着呢。”石强锋说。
“去吧。”
“他要看见我呢?”
连海平坚定地说:“去。”
石强锋见连海平神色,赶忙下车,快速跑了过去。公交车已经启动,石强锋几步追上,从侧面扫了一眼车里。连海平看着石强锋跑了回来,一脸焦急。
“他不在!”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见陈晖的影子,他消失了。石强锋在道边左顾右盼寻找着,急的原地打转。
“没看见陈晖下车啊,哪儿去了?飞了?”
石强锋天上地下到处看,目光聚焦在路上的下水道井盖上,片刻自己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荒诞。
连海平凝眉思索片刻,说:“上车。”
“上哪儿?
“回三纺厂。”
某个房间里,凶杀正在进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也看不到凶手是谁。只看到被皮带勒紧的脖子,胡乱挥舞的双手,乱蹬的双脚,张大的嘴,渐渐充血流泪的眼睛。渐渐地,腿脚停止了动作,轻轻抽搐着。脚趾甲染成了祖母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