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化临打听浮灵山的时候,木清楹顺带还让他留意了清明的消息,比如浮灵山是否真的去了一个叫清明的人,他又长什么样子。
化临答应着,也不忘调侃她几句:“怎么你对新来的那小子这么上心?该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木清楹只得无奈的白他一眼,“我就是闲,我就是多管闲事!好了吧?”
化临道:“怎么?找我办事,就这么个态度?”
“好好好。”木清楹立马笑脸相对,“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化临叔叔,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以后你让我去哪里给美人送信,我就去哪里,绝不再有一点怨言。”
化临还真的有些得意了,“这还差不多。”
他复而正色起来,又道:“小葫芦,你找那人已经找了四年了,还不肯释然么?”
木清楹笑了笑,目光飘忽到天边,“怎么是那人呢,明明还有我哥哥,我没有亲眼见到或听到他们死了,他们或许就还活着,所以我也不想放弃,这次龙沉有了清明的消息,无论如何我都要抓住这个机会。”
“哦,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浮灵山看看?”化临撇了撇嘴。
木清楹道:“我也想去,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么?再说龙沉也没有肯定那就是我要找的人,先打听一下,总不会错的。”
化临道:“现在学精了?我可告诉你啊,就算你想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公子不在,我就是长辈,你得听我的,外面人间险恶,多的是豺狼虎豹,你一个小姑娘可不能乱跑,除非有人带着。”
“我知道了。”木清楹连连点头,“那我就不打扰化临叔叔风花雪月了,走了!”
说完,木清楹转身就走。
只留下化临在这里摇头叹气,“真真是孩子长大了,管不住了,什么风花雪月?我现在哪有时间风花雪月?”
落云台上,红色光束正四处飞窜,若不是此地有天然结界,否则恐怕围栏柱子都已经不忍直视了。
“哇!”木清楹不禁感到惊奇,她很少见红鸾出手的,怪不得牧安说红鸾的战力和白敛并行第二,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美人一袭红衣鲜艳,墨发飞扬,裙摆绽开如盛放的曼陀罗,她手中没有任何法器,却打出了十分强劲的力量。
木清楹刚走到台子边上,就已经感受到了。
见到一边的白敛,木清楹走过去,目光却依然在红鸾身上,“白敛,红鸾这是怎么了?”
白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嗐!问白敛不等于白问么!
再看其它妖兄,他们本来是想来落云台修炼的,可现在根本不敢上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红鸾终于停下来,却又走到白敛这边,冷声道:“我们还没有切磋过吧?择日不如撞日?”
木清楹眨了眨眼,看看红鸾,再看看白敛,弱弱的开口:“你们两个……要打架啊?”
那他们彼此恐怕是云间坞最强劲的对手了,要不要叫上化临牧安他们都来看看?这绝对是不能错过的大场面啊!
不过,木清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红鸾的神情,她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红鸾是个温柔且有些小风趣的姐姐,木清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意的模样。
明明冷着脸,眼神却是伤感的。
于是没等白敛出声,木清楹就先开口了:“别切磋了,你们两个打起来,我怕结界都能给震碎,红鸾姐姐,要不我们去喝酒吧?俗话说的好,一醉解千愁,喝了酒,什么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红鸾顿了顿,眼神黯然无光,“喝酒?一醉解千愁?可我的愁丝又怎么能轻易就解了呢?”
“走吧走吧!”木清楹干脆跳上台子,搀着红鸾的胳膊,“姐姐,我温的梅子酒可好喝了,那梅子是今年夏季新摘的,放在坛子里存到现在,连公子喝了都赞不绝口。”
最后,红鸾还是被木清楹说动了。
或许是觉得木清楹说得不无道理,喝酒真的能麻痹自己,忘记哀愁。
临走时,木清楹对着白敛眨了眨眼,“白敛,你去不去?”
白敛移开目光,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去。”
“好吧……那我走了。”木清楹还有些失望。
桌上,红鸾只一个劲的往自己嘴里倒酒,眼看着双颊已经染上了绯色,眼中已经凝聚了雾气,也没有停止。
“红,红鸾姐姐,你慢点喝。”木清楹好几次想要伸手劝阻,最后又收了回来,也罢,本来就是自己提出要来喝酒的,或许她喝了之后会好受些呢。
待酒瓶子东倒西落,已经被红鸾喝空了,她终于开口:“小葫芦,谢谢你。”
木清楹笑笑,道:“其实你大可以把心事倾诉出来,这样或许郁结会少一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呵!”红鸾轻笑了一声,一滴浊泪也恰好流落下来。
她殷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娇艳欲滴,“小葫芦,我这千百年来,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可爱慕尚未说出口,他便死了,我好后悔……好后悔……”
“喜欢,一个人?”木清楹不知该如何安慰红鸾了,只觉得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颤了颤。
凝集在眼眶中的泪水决堤而下,红鸾的声音也带上哭腔,“为何我就是不敢呢?若我早点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年,一月……能厮守一日便是一日,我是不是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小葫芦,你说我是不是只是因为不甘心,才这般痛苦?”
后来,红鸾又哭又笑的叙述了她与那人类男子的相识相遇,木清楹这才知道,她之所以不经常待在云间坞,是因为在外面有牵挂心肠之人。
那人也是修行之人,不过他修行的原因,是想续自己的命,他从小身体孱弱,只能用药吊着才勉强活到了二十多岁。
红鸾与他相识在烟花柳巷,倒不是那人是个浪荡子,而是他随身携带的药囊被青楼一位名伶捡了去,那名伶见他生的俊俏,又一副呆愣老实的模样,便心生了恋慕之意,于是故意引他到青楼相见。
听着,木清楹也觉得那名伶是个玲珑的人,她直接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先假装调戏男子一番,看他是否会嫌弃她的身份,若是嫌弃,那她可能就会早早放弃了吧!
都以为这是病弱公子和青楼名伶的故事,然而男子最后爱上的,却是同样化身花魁的红鸾。
红鸾游戏人间惯了,大概觉得有趣,就去青楼装了几日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因为相貌出众,舞姿绰约,很快被选为花魁。
男子对红鸾一见钟情,拒绝了名伶的芳心暗许,拿回自己的药囊之后,依然常常到青楼,为的就是能看上红鸾一眼。
他盼望着红鸾也能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足够他高兴好几天。
心如明镜的红鸾怎会不知男子对自己的心意,可她那时是不信有人会死心塌地喜欢她的,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所以起初也根本没怎么搭理他,只觉得这人既天真又傻。
怎么个傻法呢?比如正走着走着,红鸾迎面过来,男子就会看得入迷,而后差点撞到柱子上。
比如终于能和红鸾说上话,他又变得支支吾吾,语不成句。
后来有个捉妖师寻着红鸾的气息找到了青楼,拔起长剑就说要斩妖除魔,其他人都吓得四处逃窜,只有男子冲了出来,挡在红鸾的身前。
尽管红鸾明明自己可以应付的过来,可那一刻她却自私的想要被男子保护。
正是这一恍惚,捉妖师的利剑差点刺入男子的心肺。
好在红鸾回过神来,震开了捉妖师的剑,不顾周围人的目光,飞身将男子带了出去。
她问男子:“我是妖,你还替我挡剑?”
男子笑了,即使面色苍白,却笑得灿烂,“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妖,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从未介意过红鸾的身份。
他说:“我也是修炼之人,只是体弱多病,看不太出来罢了,其实我们初见并不是在青楼,你忘了,我却记得清楚。”
他说:“那时我自知活不长久,便想直接了了余生,悬崖之下是万丈深渊,悬崖之上却山花烂漫,你由一株曼陀罗化身为人,明明花色是白的,却穿着鲜艳的红衣,你叫住我,好像已经猜中了我的心思,说一日也是活,一年也是活,何必要纠结于活得长还是短?”
“犹豫间,我踩着松动的石头险些掉下去,却在最后关头抓住了峭壁上的树藤,那一刻,我知道原来我想活着,既然是害怕活不长久所以要轻生,那不是自相矛盾了么?我应该努力活下去才对。”
“你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救了上去,告诉我要好好活着,从此,我又有了生的希望,若不是你,或许我真的要含怨而终。”
自此,红鸾星才真的动了。
然而她却落荒而逃,因为害怕,因为软弱,因为怕相爱太短暂。
可笑的是,红鸾曾告诉他“一日也是活,一年也是活,何必要纠结于活得长还是短?”
这样相同的道理到了她这里,却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