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鹅毛大雪,木清楹披着前几日在翻云城买的大氅,款款秀发散下,却是银白色。
她带上帽子,将白发遮掩进去,毕竟这样未免也太显眼。
这次木清楹和白鹇红鸾并没有直接去城中,而是先到了附近的林子,或许还能找到几个逗留在此的妖兄。
总要看看司惑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他究竟有没有再对妖族下手。
林中一片皑皑,树上的叶子几乎已经落完了,只剩下堆积着的白雪,树枝偶尔因风颤动,又会落下来簌簌的银花。
满眼望去,世界仿佛一尘不染。
可木清楹还是能闻到一些残存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实在分不清这里的妖味到底是之前留下的还是现在依然存在的。
不过也许那些妖类已经在某个角落悄悄注视着他们了吧!
白鹇在雪地里走着有些艰难,木清楹注意到他正在捶自己的膝盖,便忽然想到他的腿脚不方便,如今又是严冬,估计是寒气入体,复发了。
她心道:这次到翻云城得记着给他买套护膝。
白鹇扫了一遍四周,将目光锁定在一处,道:“各位可否出来一见?”
看来他已经发现了那些妖,木清楹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说了一声:“我们也是妖,不会害你们的。”
过了一会儿,那些树后面才跑出来几只动物,化成了人形。
这几个要么是妇孺,要么是修为很浅的小妖,且他们都已经受了重伤,很是虚弱。
木清楹又率先开口:“你们别怕,这里就剩你们几个了么?”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孩点了点头,看木清楹的眼神充满着童真,可同时还带着末生与恐惧,不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那妇人怯怯的开口:“我们修为浅,又受了重伤,跑不远。”
白鹇看了一眼木清楹,“其它妖都逃了,但若是司惑想抓他们,他们绝对跑不了,所以司惑真的没有再来过了?”
一只兔妖道:“他来过。”
木清楹道:“来过?是让你们做什么事了么?”
兔妖点了点头,继续说:“他要我们想办法给云间坞的木姑娘传信,后来便放我们走了,其它妖怕他反悔,连夜逃了。”
原来如此,木清楹猜的还算大差不差,不管怎么样,这些妖保住了性命,就是最大的欣慰。
兔妖问道:“你们……是云间坞的妖么?”
木清楹抿了抿嘴,并没有立刻回答。
那兔妖却直接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求你们收留我们吧,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就只有一死了,求求你们……”
木清楹看向红鸾,见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事,也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她又能怎么回答呢?况且出门在外要保持警惕,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她不禁想到去年在云归屋里给他研磨的时候,她明明站着,却一副游离的样子,差点睡着,云归突然问道:“若是他日你到了外面,有人叫你带他去云间坞,你该如何?”
木清楹自然是回答:“当然是拒绝他了。”
云归又问:“若是他无家可归,又身负重伤呢?”
木清楹斩钉截铁:“当然还是拒绝他了,我会给他找另一处地方,你放心吧公子,不经过你的同意,我是不会带外人进来的。”
云归笑了笑说:“比化临懂事。”
木清楹那时心里想着:那是自然,有了化临和牧安的教训,怎么还能随意带人进来?对于化临,只能用色字头上一把刀来说了。
后来云归又问了她许多问题,比如陌生人给她吃东西,她会不会吃,陌生人想要与她有肌肤接触她又该如何,诸如此类。
总之好像是将她当孩子教导似的,其实她早在木家都已经学的门清了,也正是在木家那十几年,她懂了许多,比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比如外面的人不能轻易相信。
回过神来,木清楹正经道:“这我做不了主,云间坞是云归公子当家。”
兔妖颓然垂下脑袋,哀叹道:“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
“怎么会难逃一死呢?”说着,木清楹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拿出一瓶药来,递给兔妖,“这是疗伤的丹药,你分给他们,吃完不久应该就能痊愈了。”
“谢谢,谢谢姑娘。”兔妖站了起来,先抠出来一颗给自己服下,确定安全后又分发给其它妖。
木清楹又道:“云间坞不可能收留所有的妖,所以要保护自己,只有强大起来,司惑近期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你们好好疗伤,再决定是走是留。”
“谢谢姑娘!”那些妖纷纷道谢。
木清楹深知只有釜底抽薪,这些同族才算真正的得救。
红鸾脸上也绽开笑意,道:“不愧是公子亲自教出来的,处事风格和公子也最为相像,小葫芦,你长大了。”
“我本来也老大不小了。”木清楹饶是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但愿我这么做,真的能帮到他们。”
三人到了城门口,并没有再见重兵把守,不过那几个守门人见到木清楹,便直接走了过来。
木清楹立即警惕起来,然而那几个人却是恭恭敬敬的向木清楹拱手一拜。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红鸾和白鹇也面面相觑。
那穿着盔甲的守门人说道:“您就是木姑娘吧,司大人让我们在此等候多时了,还请您移驾到城主府一聚。”
“等候多时?移驾?”木清楹挑了挑眉,这是哪一出?她可担不起这些词汇。
她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守门人回道:“司大人交代我们,若见了满头青丝胜雪的年轻女子,那便是木姑娘,木姑娘,随我到城主府吧!”
虽然木清楹带着帽子,但还是不能完全遮住自己的白头发,所以她也就不奇怪了。
木清楹道:“城主府就不必去了,你通报司大人一声,说我在这翻云城最热闹的酒楼里等他。”
“这……好吧。”
之所以约在热闹的酒楼里,是怕司惑临时变卦,人多了他也就有所束缚,毕竟他还是一国的国师,杀妖的确有理由,伤人就不行了。
寻了个人流最多,生意最好的酒楼,木清楹便直接在楼下落座了。
过了一会儿,司惑果然带着几个人过来了,那些人一进来就招来酒楼老板,想要清人。
木清楹走了过去,装模做样的寒暄道:“司大人,您果真屈尊来此了?为何要驱赶其它的客人?若是酒楼里没有人,那岂不是就没什么意思了?”
司惑抬了抬手,道:“不用了,既然木姑娘喜欢热闹,那本座就不多此一举了。”
于是酒楼老板点头哈腰着离开了。
随从又多事道:“大人,不如去楼上雅间吧!”
司惑似笑非笑的说:“不必了,木姑娘想在这里,那就在这里。”
木清楹转身过去,请司惑坐下,还不忘暗暗讽刺了一句,“司大人坐吧!没想到不久前我们还刀剑相向,今日竟然这般客气了。”
其实她此刻心里是发虚的,这司惑面上笑意盈盈,不知道藏着多少刀子呢,他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但越是这个时候,木清楹越是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四方桌子上,木清楹这边有三个,在人数上也算是赢了。
红鸾和白鹇是第一次见司惑,表情皆崩的很紧,一方面是知道司惑功法高深,连白敛都不是他的对手,放松不起来,二是怕有多余的表情更会暴露自己。
气氛一度僵持着,木清楹开口道:“司大人是否该给个解释?”
态度强硬,才有气势。
司惑端着桌子上的杯盏,浅抿一口茶水,“前几日之事,是本座多有得罪,还望云间坞的各位见谅。”
“见谅?”这一句木清楹是真的带着怒气,“司大人伤我无数族人,一句多有得罪,就能算翻篇了?我倒是奇怪,怎么您忽然改变了态度?莫不是怕了?”
听着木清楹这么说,司惑不怒反笑,“木姑娘,本座虽然是国师,可还是要听从皇上指示的。”
很好,现在都胆敢推到皇帝身上了。
木清楹好笑道:“哦?那现在是皇上改变旨意了?”
司惑垂了垂眼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抬头道:“本座的手下的确下手不知轻重,误杀了一些妖族,不如把他们交给你们,随意处置。”
木清楹在心中冷笑,他说得可真轻松,好像那几条命如同草芥一般,可以一语带过。
“你究竟想做什么?”木清楹凛然望着司惑,眼中翻涌着被压抑的情绪。
“本座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朋友?前几日你还想杀了我呢,我恐怕配不上国师大人这一声朋友。”
“木姑娘,本座欣赏强者,所以想与你交个朋友,不如你好好考虑考虑。”
这才说到重点上,那时木清楹身体里的力量突然冲破出来,连司惑都差点招架不住,或许司惑是真的有些忌惮木清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