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昨晚没吃进多少东西，今儿一早又吐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钱嬷嬷站在门廊下低声对程颐说这些天靖王妃的近况。
她是程颐的奶娘，就不说在这清风院里，就算是放在整个靖王府也是说得上话的。
“这一胎可比世子当年折腾，上一回哪里有这么闹腾法的，王爷您刚从外面回来可不能风风火火的就闯进去，换身衣服先去见了老祖宗再说吧，她一定挂心着王爷呢。”
钱嬷嬷陪着程颐一路说话到了二门，正巧迎上一身艳色的往清风院来的明月。
晋国是位于大齐东北边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早年以游牧为主，后与中原同化，只是穿衣上仍旧保持着自己的一部分风尚。比起中原人喜好素色广袖繁复的衣裳，晋国的服饰更加合身方便与张扬。虽然有许多便利的地方，可是近年还是不大被贵族们接受，只有普通的百姓偏好罢了，是以明月这一身方便的打扮很是入不了钱嬷嬷的眼睛。
十年的光阴，敛去了明月外露的锋芒，没了从前的浑身傲气。
“郡主。”钱嬷嬷不咸不淡的福了福身子，明月也是她看着成长的，这明月与她的生母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或者性格。同样都是个敢把靖王府掀个底朝天的人物，脸上的表情能变，可是眼神里透出的情绪却是不能掩藏的，这明月郡主，还是当年那个无知无理的小女孩儿罢了。
明月和钱嬷嬷并不亲厚，心里又觉得她是站在靖王妃那边的，只斜睨了她一眼，不作理会，对着程颐笑道，“父亲这是要去哪？我正想进去拜见母亲呢。”
“先和我去你祖母那儿。”程颐沉声道，将明月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的喜气去了三分。
“好。”
当年明月的母亲是由皇上赐婚，不论如何都是要娶的，却没想到冷家长女，除了阴毒狠辣争风吃醋便是骄横无理，那些年他进内院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唯一后悔的就是明月这孩子也被她教成了那个样子。后来冷如画生明珠时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不见好，明珠便一直是放在老王妃那儿养着，直到十五出嫁。对于儿女，到如今被程颐放在心里的也就只是程纪榕，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第一声父亲，迈出的第一小步，会写的第一个字，会背的第一篇文章，第一首诗赋，所有关于初为人父的喜悦都是他给的。更何况，他的生母，如今的靖王妃，是他放在心上的女人。
“老祖宗，王爷和郡主来了。”
郡主？云扇挣扎着坐起来，伸出脑袋往门帘处看。今天她起了个早，正与老祖宗窝在一处哄着她给自己讲故事。
“母亲。”程颐一进门就行了个大礼，老王妃眼睛一红流出两行热泪来，阿福赶紧拿帕子擦去老王妃脸上的泪水，出声劝道，“老祖宗，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王妃招招手，“快过来给我仔细瞧瞧。”
直到上下看了没有什么伤病，老王妃才道，“下次可让别人去吧！如今这北边来回一趟可是闹着玩的？我可没生你兄弟，只你这么一个孩儿呢！”
听了这话程颐笑得无奈，“母亲，这，圣上下了旨，我怎么推脱？”
“过两天我就进宫问问太后，怎么有点凶险的就让我儿子去。”老王妃气哼哼，说这话倒像是小孩子脾气了。
“祖母，明月回来了。”明月眼睛里飘着两朵泪花，半天滴不下来，亲热的凑到老王妃身边握住她的手。
“回来看看是好的。”明月抱着一腔热忱，好容易挤出点泪水，却没想到老王妃对她的态度会是这般冷淡。
“这孩子……”程颐看见坐在老王妃身边一声不响的云扇，那眉眼……“母亲，这便是小扇子？”
“可不是？”老王妃将云扇往前一推，“小扇子，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你还认生不成？”
“这是柿子的父亲吗？”云扇看了看程颐，又看看老王妃，后者点点头。她便忽的从榻上站起来，扭着身子奶声奶气的笑道，“小扇子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虽然先前有明月和明珠两个女儿，可是无论哪个见到他都是害怕敬重，从没体会到有个小女儿的温馨。云扇这一请安让他霎时笑的开怀。
“好，小扇子果然懂事。”
“哟，这是谁家的娃娃？”明月出声，伸手想去捏云扇的脸，被她躲了过去，当下脸色便有些不明朗，冷笑道，“怎么，碰不得了？”
“明月。”老王妃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云扇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的，你这阴阳怪调的是做什么？”
明月脸色一僵，咬着唇低下头去，“祖母教训的是，是明月不懂事了。”
“珞儿已经八岁了吧？你做母亲的怎么还是这莽撞的样子？”老王妃不赞同的皱着眉头，“你这骄纵的脾气也不是没有吃过亏，怎么这些年还不见改一改？”
明月只低着头不说话，心想，要是知道这趟过来又找了这一身晦气，请她都不来。可老王妃比父亲还得罪不得，有千般委屈她也只好自己往肚子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