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一触即发的俄波战争
1801年的新年钟声刚刚在涅瓦河畔消散，圣彼得堡冬宫的鎏金大厅里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保罗一世的目光，死死钉在墙上那幅覆盖整面墙壁的俄罗斯地图上，青筋在苍白的脖颈处暴起，仿佛随时都会冲破皮肤。
“背信弃义的法国佬！”再度按赖不住的沙皇突然咆哮起来。
两周前，法国与土耳其秘密签订的军事协议如同一记惊雷，彻底打破了俄土战场的平衡。原本一直占据上风的俄军，在突如其来的腹背受敌中，节节败退。如今，多瑙河三角洲及黑海沿岸的要塞接连失守，导致一年多来，近五万俄国将士的鲜血几乎化为乌有。
寒风裹挟着涅瓦河的冰碴拍打着玻璃窗，将皇帝的怒吼声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靴踏过波斯地毯的闷响与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交织。
此刻，前线送来的急报如雪片般铺满了长桌。这些字迹仿佛蘸着鲜血写成，不断提醒着保罗一世，俄国的战线正从欧洲大陆一路延伸至高加索山脉，像一张被强行拉扯的巨网，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
而在地图的东南角，格鲁吉亚与波斯交界的崇山峻岭间，战旗如林，硝烟未散。俄国与波斯的冲突本就因高加索地区的领土争端积怨已久，如今在俄土战争的泥潭中越陷越深，东方战线更是岌岌可危。波斯骑兵的弯刀在雪山下寒光闪烁，他们利用地形优势不断骚扰俄军补给线，让本就疲惫不堪的军队雪上加霜。
宫殿外，圣彼得堡的街头巷尾正涌动着不安的暗流。面包店前的长队越排越长，饥肠辘辘的市民裹着破旧的棉袄，对着征兵告示窃窃私语。
“又要征走谁家的儿子？”
“郊外地里的庄稼很多变得荒芜了，拿什么去交粮？”
“是啊，我听说，就连乌克兰的肥沃土地也种不了土豆了。”
……
不满的议论声如同星火，在严寒中悄然蔓延。而冬宫深处，保罗一世抓起最新的密报，上面赫然写着旧都莫斯科，居然爆发两次小规模暴动的消息。
就在这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一位名叫谢尔盖的东正教神甫的进言，宛如一道诡异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让保罗一世做出了一个震惊朝野的决定。
“陛下，格鲁吉亚公国满心渴望投入您伟大的怀抱！”谢尔盖神甫双手高高捧着镶金十字架，眼中闪烁着狂热而虔诚的光芒，语气激昂地说道，“这是上帝的神圣旨意，是俄罗斯帝国扩张领土、彰显无上荣耀的绝佳天赐良机啊！”
保罗一世紧盯着地图上格鲁吉亚的位置，双眼瞬间瞪得滚圆，仿佛透过那纸张，已然看到了俄国帝国版图的进一步扩大，心中的野心与欲望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翻涌。
1795年深秋，第比利斯的教堂钟声穿透晨雾，格鲁吉亚公国的国王乔治十二世颤抖着双手，将象征主权的金冠置于俄罗斯帝国的双头鹰旗帜下。
这位东正教君主望着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画像，仿佛看到了抵御波斯铁骑的希望。
然而，波斯第一任皇帝，阿迦・穆罕默德・汗的怒火，比高加索的寒风来得更快。这位卡扎尔王朝的开国君主亲自挥师北上，数万弯刀在夕阳下折射出血色的光，誓要将这片土地重新纳入波斯的版图。
圣彼得堡的冬宫深处，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病榻前烛光摇曳。听闻格鲁吉亚告急，这位垂暮的女皇强撑病体，将镶满钻石的权杖指向地图上的高加索山脉，对自己身边宠臣朱波夫，说道：“去吧，带八万士兵去。用枪炮去告诉波斯人，东正教的子民不容侵犯。”
站在床头的朱波夫，这位深受女皇宠信的权臣，身着崭新的将官服踏上征途。当他的马靴踏上格鲁吉亚冻土时，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与祈祷声交织，没人料到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
1796年11月，叶卡捷琳娜二世在睡梦中溘然长逝。这个消息如惊雷般炸响在高加索战场。
保罗一世继位之后，他的诏书已经快马加鞭送至格鲁吉亚前线，朱波夫正站在阿拉扎尼河畔，望着对岸严阵以待的波斯军队。
“停止一切军事行动，朱波夫司令官即刻返回圣彼得堡接受调查。”军事监察官的宣读声被河风撕成碎片，俄军营地陷入一片哗然。主帅朱波夫愤愤不平的将佩剑解下掷入河中，溅起的水花转瞬被寒雾吞没。
此后数年，高加索山脉成为了俄波两国的拉锯战场。波斯骑兵如鬼魅般穿梭在山谷间，突袭俄军的补给线；俄国哥萨克则固守着要塞，用火炮回应每一次挑衅。
在提比里斯的废墟上，东正教教堂的十字架与波斯清真寺的宣礼塔遥遥相望，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撕裂。
如今，依然有过半的格鲁吉亚领土仍在波斯骑兵的铁蹄下呻吟，边境线上的村庄沦为焦土，难民们带着圣像与残破的地毯，在风雪中寻找栖身之所……
在圣彼得堡的冬宫里，保罗一世反复摩挲着高加索地区的地形图。在赶跑朱波夫后，他既不愿彻底放弃格鲁吉亚这块战略要地，又担心再度征兵远征，会引发国内贵族与民众的不满。
这种犹豫与矛盾，让俄波两国在这片土地上的博弈陷入了漫长的僵局，而格鲁吉亚的命运，也在两大帝国的夹缝中愈发飘摇不定……
保罗一世立在落地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军装领口的银线刺绣，镜中倒映的身影与墙上彼得大帝的画像形成刺眼对比,帝国荣光仿佛正在他的治下黯淡。
枢密院外交大臣沃龙佐夫匆匆而入，他很是沮丧的说道：
“陛下，土耳其全权代表已撕毁初步协议，坚持要求俄军撤出多瑙河防线，甚至包括摩尔多瓦公国。”
话音未落，保罗一世的马鞭已狠狠抽在镶金座椅扶手上：“又是法兰西！安德鲁那只小狐狸，竟公然违背《法俄同盟条约》！”
地图桌上，猩红蜡封的加急战报堆成小山。保罗一世抓起最上方的信函，火漆印上的“加急”二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巴尔干前线的伤亡数字、军需物资的匮乏清单、贵族们联名要求增兵的请愿书，让他眉头越皱越紧。当目光扫过“国库赤字已达三百万卢布”的批注时，他踉跄着扶住桌沿：“持久战……再拖下去，俄国境内大部分的粮仓都要见底了！”
待众人退去，保罗一世独坐室内。而保守派贵族们在沙龙里的话语，不断在耳边回响：“陛下，我们家族的封地急需新鲜血液。”
“听闻高加索的沃土……”这些暗示化作沉重的枷锁。
这时，他想起三天前深夜，谢尔盖神父枯瘦的手指点在地图上的高加索山脉，声音带着蛊惑：“陛下，波斯正受到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的双重攻击，格鲁吉亚的东正教徒们仍在等待俄罗斯的庇护……夺回叶卡捷琳娜女皇时期失去的荣光，这不仅是军事胜利，更是上帝的旨意。”
保罗一世猛地起身，凝视着地图上蜿蜒的高加索山脉。那里标注的矿产资源、战略隘口、未开发的广袤土地，点燃了他眼中熄灭已久的野心。
当指尖抚过“第比利斯”，他仿佛已经看见哥萨克骑兵的马刀劈开波斯人的帐篷，贵族们在新册封的领地上亲吻他的手谕。
“来人！”保罗一世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般大声下令：“即刻传库图佐夫上将和巴格拉季昂亲王，让他们组建一支6万人的军队，挥师援助格鲁吉亚！也转告谢尔盖神父，让他准备好，跟随军队进入格鲁吉亚与高加索地区。”
这是保罗一世的豪赌，他希望能在更远的东方找到破局之道。
沙皇这道命令，恰似一颗巨石，被狠狠投入平静的湖面，刹那间激起千层巨浪，整个俄国宫廷上下，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而陷入一阵慌乱与躁动之中。
波斯皇宫内，波斯皇帝法塔赫·阿里·沙怒不可遏，将俄国送来的最后通牒用力地摔在地上，那镶嵌着无数珍贵宝石的王座，在他愤怒起身的剧烈动作下，发出一阵吱呀的抗议声。
“俄国佬简直是白日做梦，竟妄想吞并我们的领土？简直荒谬至极！”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威严，在空旷而宏伟的大殿中来回回荡。
“立刻起草断绝与俄国一切外交关系的声明！”阿里·沙斩钉截铁地命令道。随着这道命令的下达，波斯与俄国之间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瞬间降至冰点，彻底破裂。
1801年2月末，波斯率先向俄国宣战，紧接着，俄国也毫不示弱，迅速发布宣战公告。
一时间，两国边境线上，战云密布，阴沉沉地压向大地，双方军队严阵以待，枕戈待旦，一场规模浩大、惨烈无比的大战，已然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