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异路同心
丛林咆哮2025-07-02 21:133,939

毗邻白溪修道院的村庄里,农夫们正值夏闲。每年的这个时候,附近的村镇都会汇集在此交换农产品,修道院也拿着新剃的羊毛来卖,这便是欧洲农村最常见的“夏季集市”了。

  在农夫的记忆里,这场盛会往往会吸引一些“奇人异士”的出现,有时候是载着珍奇货物的旅行商人,有时候是马戏团的杂耍艺人,每当他们到来时,那一整个夏天就会变得十分有趣。

  而今年,这种“有趣”已经升华成了“刺激”,因为他们正在目睹的,是一场宗教审判。

  当教会传令官摇响铃铛之时,他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扶老携幼,争先恐后。有的人甚至随身带了干粮,看样子是不打算错过每一刻的“美妙时光”了。

  五个男人反绑双手跪下地上,洁白的长袍沾染了尘土,头发上挂着枯枝败叶,虽然狼狈,却依旧试图挺直腰杆。

  “承认吧,你们会得到主的宽恕!”高台上的教士这样说道。

  几个白袍人都沉默着,其中最年轻的一位侧头看了一眼高台的旁边,那里竖立着十几根木桩,底下已经堆满柴薪,随时可以点火。

  “说,说出来!”另一教士厉声说道,“你们被邪恶的巫师蒙蔽了双眼,在圣洁十字架的面前,是时候悔悟一切了!”

  人群有些骚动,那是因为同样的言辞他们已经听了三天了。白袍人依旧不为所动,台上的教士们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阴沉得可怕。

  “到底什么时候行刑?”在一旁,有位骑士不耐烦地询问道。

  “不是现在,皮埃尔爵士!”一名教士低声喝道,“我需要他们当众说出悔改之言,一个击垮那人的突破口!”

  “那就再努力些。”皮埃尔不吝讥讽地说道,“你们教会不是最擅长引领舆论吗?”

  高台上下依旧保持着沉默的对峙,这让教士们感到很没面子,他们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换来的却是五人轻蔑的微笑。人群中的噪音更大了,民众只是来看热闹而已,他们对于谁更丢脸丝毫不会在乎——只要有人丢脸就行。

  “肃静!”高台上有武士走出来,冲着人群喝道。那是隶属修道院的骑士,在人们眼中他们刀剑的威慑力远胜于教士们的言辞。

  就在周围安静下来的一瞬,五名白袍人开始了近乎吟唱的话语。

  “智慧。”首先开口的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人。

  “勇气。”第二人立刻接下去。

  “平和。”第三人继续说道。

  “领悟。”

  “升华!”

  在念完五个单词之后,他们齐整整地呼出一口长气,在唇齿的震动间汇流成“嗡”的一声。那声音像是林间吹过的微风,也如同苍莽雪原上的狼嚎,虽然音调有高有低,却合成一段完美的和声。

  人群中爆发出几声叫好,他们发现枯燥的审判现场终于有了一些变化,这让他们兴奋不已。

  一名教士立即将圣水泼在五人身上,另外一人随即举起了十字架:“停止你们的邪恶仪式,我以上帝之名命令你们!”

  最年长的白袍人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面前的教士说道:“你瞧,我们并没有崇拜任何异神,我们只是追求人生的另一境界,并因此而过着另一种生活罢了,你们没有审判我们的理由。”

  手拿十字架的教士眨了眨眼,强辩道:“那只是撒旦诱骗你们的手段。”

  “我们在森林中学习,从日月星辰中汲取知识,向顽石和沃土请教。”白袍人的语气甚至显得循循善诱,“如果说土石与日月都是撒旦的代表,那么世间所有人都是罪恶的信徒。”

  “荒唐!”那教士一时辞穷,只好如此叫嚣起来。

  人群中响起一连串的低语声,眼看形式就要失去控制,一名衣着最华丽的教士走上前来,一把推开他的教友,居高临下问着白袍人:“既然这样,那么上帝对于你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另一种智慧。”

  “所以说,不是一切?”

  “‘一切’只是相对的概念,对于一只蚯蚓来说,这座高台下的土壤就是它的一切。”

  “你是说你的视野比上帝还要广阔吗?”询问者的语气已经几近咬牙切齿。

  “不,但肯定比你广阔。”

  几个教士对视一眼,在无比阴沉目光中,他们达成了最终的共识。

  “抱着最沉痛的心情,我们在此做出对尔等的审判……”那名华服教长朗声说道。

  “烧了他们!”人群里有人叫道。民众等了许久,站到腿脚都发麻,这才是他们期望看到的结果——尽管不久前他们还曾为白袍人喝过彩。

  “烧,烧,烧!”这样的声音逐渐从各个角落响起,最终变得整齐划一。

  教长伸出双掌向下压了压,待得喧嚣稍微有所控制后说道:“你们将被施以……火刑!”

  人群沸腾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几个武士开始将白袍人绑上火刑柱,带头的便是掉了一颗门牙的皮埃尔。

  年长的白袍人微笑着安慰同伴:“不要担心,不要畏惧。想想看,导师虽然经受过水、土、风的考验,却未曾尝试过火焰的洗礼,这是多么奇妙的体验。”

  一旁年轻的白袍人问道:“我们也是大德鲁伊了吗?”

  年长者便笑道:“是的,朋友,是的……”

  柴堆的浓烟升起,民众的情绪也随之升到了顶点,在人群的最后方,两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却正在悄然离开。

  “走吧。”杰森低声说道,“那边有个酒馆。”

  瓦图图紧缩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口中嘟囔道:“野蛮人……”

  事实上两人已经在附近转悠大半天了,从附近居民的口中,他们并未套出更有价值的消息。他们知道盖洛德和其他德鲁伊信徒都被关押在白溪修道院,也知道那里正被一支军队把守,但对于更深层的内幕,没有人能道出个所以然来。

  简单来说,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切入点。

  酒馆里现在几乎没有客人,就连老板和伙计都倚在门框边看着热闹。两人找个阴暗处坐下,听见那伙计正对老板兴奋地说道:“明天还有哇……”

  杰森发了会呆,听见瓦图图问道:“是夜袭修道院,还是半路截杀,你想好了吗?”

  “半路吧,我曾经干过,还算有点经……”

  还没说完,突然有人从窗外翻了进来,杰森正要发问,对方低喝一句“噤声!”,手中匕首已经伸了出来。

  那人的匕首是横握的,意图只是威胁杰森不要出声,但杰森哪里肯愿受制于人,当即捏住对方手腕向外扭去。那人倒也身手不凡,在右手被制后迅速松手,左手随即抄住下落的匕首,又朝杰森小腹刺来。

  两人在一息之间换了三招,对方见一时拿不下杰森,突然闪身钻到了桌子底下,而几乎就在同时,那扇窗户再次被掀开了。

  杰森轻抬眼皮,看到窗外站着的是三个士兵,盾牌和罩袍上都画着库西堡的徽记。

  “喂,看见一个光头矮子经过吗?”一名士兵粗声问道。

  “没啊。”杰森斜瞟着他答道。

  士兵们皱眉打量着二人,随后又问:“别人都在看热闹,为什么就你俩呆在这里?”

  杰森不耐烦地说:“我从小就讨厌烤肉味,一闻到那味道就恶心,怎么了?”

  那士兵愣了半晌,突然又指着瓦图图说:“还有你,一个穆斯林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是基督徒。”瓦图图用不标准的法语说道。

  “所有黑人都是穆斯林。”那士兵道。

  “我是基督徒。”瓦图图重复了一遍,眉间已有怒意。

  “证明给我看?”士兵歪过了头。

  于是瓦图图开始背诵圣经,不仅流利通顺,而且用的是拉丁语。几个士兵听了一阵,看表情便是一脸懵逼,突然挥手打断瓦图图道:“好了,再见!”

  待士兵走后,瓦图图不屑地哼了一声,而杰森这才有空去看那不速之客。

  “谢了。”那人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说道,然而当目光对上之后,这人和杰森却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是你!?”

  头罩下面露出来的是一颗圆溜溜的光头,下巴上蓄着稀疏的山羊胡。看见这张脸的一瞬间,杰森想到的,便是那展画着雪白屁股的旗帜。

  福尔,拥有“八十八个兄弟”的那个。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杰森,杰森也冷冷地审视着他。这个强盗头子似乎已经风光不再,不仅衣衫破旧,目光中也少了几分当初的锐气。

  两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杀死对方。对杰森来说,是福尔的到来摧毁了夏比镇残存的一丝宁静幻象;对于福尔,则是瞬间斩杀两名兄弟的血仇。

  两人对视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酒馆门口响起老板和伙计的赞叹声,看来行刑已经正式开始了。

  “我要走了。”福尔低声说道。

  “再聊聊吧。”杰森不动声色地回答。

  福尔果然没有动,通过刚才的交手,他知道自己难以在短时间顺利脱身,至少再次的争斗肯定会引来外人,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就聊吧。”福尔说。

  杰森轻弹手指,将一杯麦酒推到福尔面前问道:“看起来,你和你的雇主闹翻了。”

  福尔凝视了杰森一阵,突然笑了:“你的确有点小聪明。”

  “如果换做是我,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杰森说,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好吧。”福尔端起酒杯把玩着,却没有往嘴里送,“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应该不至于太恨我才对。”

  “我不知道……”杰森扭头看向门口,外面传来人们的欢呼。

  “作为强盗,你们没有理由强攻一个市镇,完全可以靠勒索保护费来长期发展,当然,胜利之后更是没理由两手空空地离去。在这整个莫名其妙的事件后,唯一的受益人,只有库西堡。”

  “而当你的雇主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后,你们这些喽啰不仅没了用处,而且还成了唯一知道他那点儿黑暗秘密的人,所以你们迟早都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福尔沉默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你曾经是我的敌人,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那种从地狱深渊边经过的感觉让我终生难忘。不过呢,现在你似乎正在对抗你的雇主,那个衣冠楚楚的杂碎,我很希望有一天能看见他吃瘪的神情……所以福尔先生,或许你可以告诉我,我应该保持对你的仇恨吗?”

  杰森把目光从门口收回,那眼神已经锐利得如同刀剑,一阵怪风吹过大堂,协裹着外面的烟尘,洒在地板上。

  同时被带进来的,还有躯体被烤糊的焦臭。

  福尔的脖子上青筋鼓起,口中发出牙齿摩擦的响声。在另一侧,瓦图图的身体开始前倾,两股猛烈的威压同时笼罩在他的身上。

  “你到底要什么?”福尔用尽全力压制着怒火,这让他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一些咨询。必要的时候,还有武力。”杰森说。

  福尔的目光在桌前两人的身上来回扫视,在窗外,又有一队士兵快步经过,有人交谈道:“还是没找到,或许他已经溜了……”

  终于,福尔开始有了动作。他艰难地伸出一根指头,从左眼慢慢划到右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条件。完成之后,我任凭你驱使。”

  杰森没有说话,只是把放在桌上的手掌摊了摊,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说。

  “有个人,明天会出现在审判会上,那是这群教徒的首领。我要……救他出来。”

  外面依旧喧闹,酒馆老板和伙计始终未曾向屋里看过一眼,风吹着吊灯一阵摇晃,有蜡油滴在桌上。

  而杰森,也在此刻露出了怪异地笑容。

继续阅读:第185章 二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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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钢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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