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血沙之秀(一)
丛林咆哮2025-07-02 20:444,440

“谁让你把他抓来的!”

  在三楼的一间舒适华丽的房间里,雷蒙公爵对着水蛭大发雷霆,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杯子里的茴香酒弄脏了昂贵的波斯地毯。

  而对面的水蛭却完全无动于衷,甚至还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别忙着发怒,我的公爵大人,你不是也表现出过对那小子的兴趣吗?”

  “不是今天!”雷蒙公爵走到水蛭面前,口中的吐沫都喷到了对方脸上,“今天是表演的日子,我希望一切都能完美地按照计划进行下去,而你却擅自在演员中安插了一颗钉子,至少你应该提前与我商量此事!”

  水蛭缓缓地擦去脸上的吐沫星子,阴鸷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他伸手拍了拍公爵的肩膀,用一种拙劣的宽慰语调说道:“既然您将这场盛宴的筹备工作交给了我,那么我的任务就是让您省心,不是吗?相信我吧公爵,我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观众们一定会爱死这一段‘突发情况’的。在今天之后,您即能收获大笔叮当作响的金币,又能得到一个被彻底摧垮意志的新奴隶,而我呢……嘿嘿嘿嘿……我会觉得爽翻到了顶点,余生都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在水蛭喋喋不休的同时,雷蒙公爵便走到了窗户的旁边。从这个角度望去,能够俯瞰整个建筑的内部结构,一个个与自己的房间大同小异的隔间组成了这座建筑,而被其环绕的,则是建筑中央的血与沙。

  没错,这栋从外面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圆形楼房,正是古罗马奴隶角斗场的复制品。除了规模更小以外,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个个VIP包间了。

  奴隶角斗这种血腥而原始的娱乐方式,早在基督教被立为国教之时就已废止。在那之前的古罗马时期,皇帝用这种残忍野蛮的表演来取悦平民,但今天到场的,却全都是拉丁帝国里的权贵,这也是这些装饰华贵的包间得以存在的原因。

  帝国里半数以上的官员和领主,少数几个能够左右政局的大商人,甚至还有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主教,此刻都在雷蒙眼下的这些包间里,在半透明的纱帘之后寻欢取乐。雷蒙给他们提供了最烈的酒、最美味的食物和最风情万种的女仆,而那位主教的包间里则是四名未满十六岁的男童。

  失去封地的贵族们,身处一座被罗马人的领土团团包围的孤城之中,他们每日里最希望得到的,就是这样无休无止的感官刺激。去他的基督教义!去他的奋发进取!他们的祖父只不过是法国某个穷乡僻壤里的土财主而已,不知道走了哪里的狗屎运,居然成为世界上最富庶的国家的统治者,享尽了一世繁华,然后把那大风刮来的贵族头衔传给了他们的父亲,然后是他们自己。

  而现在,留给他们享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尼西亚帝国蒸蒸日上,以罗马人的正统自居。在这个庞然大物的东边,曾经能够制约它的突厥人已经被突然出现于世的蒙古人打得四分五裂;在北边,特拉布宗帝国早已一蹶不振,无力再参与巴尔干半岛的角逐;在西边,尼西亚多次击败保加利亚人,彻底控制了色雷斯平原的大部分区域……

  而就在今年,各方势力中仅剩的那一位,同为罗马人却一直在尼西亚收复君士坦丁堡的运动中不停作梗的伊庇鲁斯专制君主国,已经低下了他们的头颅,向尼西亚帝国递交了和谈书。在和谈书中,他们答应成为尼西亚帝国的附属国。

  所以,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狂欢呢?

  对于雷蒙公爵来说,他对这群腐朽贵族的了解远远胜过了自己的指掌,他们想要的刺激自己都能给予,自己想要的东西也都指望着他们提供。

  金钱啊!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金钱,在那些废物手中只能用来买醉,却是自己麾下这无敌军队所急需的。而自己让那些废物观看的,只不过是士兵们日常训练的景象罢了。

  当然,女仆是他的私人财产,男童是他准备培养成士兵的候补力量,借他们玩一下也没什么。至于食物和酒,在这种高档消费的地方也绝对不会亏本……

  从短暂的失神中回到现实,旁边的水蛭还在啰嗦:“……观众的品味是多变的,你永远无法预测他们的喜好,所以,为什么不多一些尝试呢?要是你不放心,我就和你说说我的具体安排……”

  雷蒙公爵心中烦躁起来,挥手制止了这个枯瘦阴鸷的合作对象继续说下去。若在平时,他并不会对水蛭阴阳怪气的表现有什么偏见,甚至还曾在士兵的训练中借鉴过他这种阴柔邪恶的风格,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烦透了对方的笑容。

  “你给我记住,”公爵最后一次直视伙伴的眼睛,“事情是你办的,要是搞砸了,我饶不了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水蛭便大大咧咧地拍着屁股站起来,无所谓地笑道:“如你所愿,公爵大人。反正我也该去安排接下来的表演了……”

  公爵冷哼着不再理会,回过头来看向竞技场中央,在那里,两队男童已经整顿完毕。

  赛事主持人出现在一楼的半月型看台上,那是水蛭的跟班鲨鱼。这个阿拉伯人今天穿了一身正统的罗马华服,他那纯正的法语在楼阁间回荡,音量被放大了数倍:

  “从卑微奴隶到无上勇士的蜕变,需要经历无数次的历练。先生们,我最挚爱的朋友们,请你们暂时放下手上的事情,举起面前的酒杯,将最温暖慈爱的目光,送给这些即将走上人生光辉旅程的孩子们。他们是——信仰军团!”

  欢呼声响起,从雷蒙这个角度看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客人放开了身边衣冠不整的女仆,开始饶有兴致地探头观看。对他们来说,能有幸目睹一场已经绝迹千年的角斗士表演,足够成为死后在地狱里向自己的父祖吹嘘的资本了。

  场上的孩子最大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二,他们吃力地举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利剑和盾牌,不等欢呼声安静下来,便开始向对面发起了冲锋。他们的进攻动作拙劣而缓慢,步伐虚浮,在第一次撞击之下,两支队伍的阵型就变得东倒西歪,甚至有几人直接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玩意?”客人们忍不住发出嘲讽的嘘声。这些十字军的贵族子弟就算没有亲临战场的经验,对于战技的好坏还是能够看出的,这些男童几乎都是瘦骨嶙峋,简直算得上风吹即倒,更不要说他们胡乱挥剑的可笑动作了。他们开始觉得,雷蒙公爵邀请自己光顾的主要目的还是纵酒与肉欲,所谓的生死角斗不过是个助兴的小噱头罢了。

  然而场上的男童们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念头,倒地者挣扎着爬起,摇摆者努力站稳脚跟,他们高昂着自己瘦弱身躯上的那颗头颅,圆睁着一双双怒目,口中吼叫出略显稚嫩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将长剑劈砍向对方的盾牌。

  没有人退却,也没有人放弃抵抗,他们或许欠缺足够的力量和技巧,但唯独有一样东西充盈全身,那便是无上的勇气。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战意放在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身上,其中强烈的对比开始让观众感到讶异。

  喝倒彩的嘘声渐渐低沉下去,只剩孩童们的呼喊与兵刃的碰撞声还在回荡,在几分钟激烈的体力对抗之后,有一些孩子开始感到疲倦。而在这节骨眼上的疲倦,便意味着致命破绽的出现。

  终于开始有人流血了。当他们的左臂麻木到无力举起沉重的盾牌时,他们的对手便回忆起了曾经教练给予的教导,在这样一排互相重叠的盾牌面前,同样疲劳的他们也只剩下一个选择。

  直刺,是最省力、最难防御、同时也是最致命的进攻方式。

  这一刻,稍微聪明些的孩子便领会了这句亘古不变的真理。他们看准对方逐渐放低的盾牌后面露出的胸膛,高举着右手的剑,绕过头顶,居高临下地刺了过去。一秒之后,那剑上传来的同时混杂着坚硬和柔软的手感,未来将成为伴随一生的记忆。

  或者,也被另一个孩子用同样的方式刺倒在血泊里,让这记忆留在此时此刻。

  血染黄沙,稚嫩的战吼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刺激着生者的神经。而教练曾经说过的话语,那些对他们来说一度显得晦涩和陌生的话语,也就逐渐清晰起来。

  “人生本是痛苦……”

  “不要畏惧痛苦,而应欣然拥抱它……”

  “让你的敌人更加痛苦……”

  “你必将无所畏惧,最终成神……”

  欢呼声响起,那是观众给予孩子们最慷慨的赞许。在这样疯狂的氛围中,有人开始变得迷茫,也有人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一个高挑的少年福至心灵,在用猛烈的盾击荡开对手的防御后,果断地跟进上去,将对方持剑的胳膊斩了下来。而这血腥的一幕,也让观众的兴致彻底被点燃。

  在二楼的一个包间中,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主教挑起了眉毛,重重地说了一句“可惜了”,然后继续对身下瘦弱白皙的男童疯狂输出。大汗淋漓间,主教还抽空抄起了一个草莓,送在嘴边“噗嗤”一声咬破,那红色的汁液顺嘴流淌,宛如不知何人的鲜血……

  而就在主教包间的隔壁,有七双眼睛捕捉了场上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目光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棕熊背负着双手,悠然自得地欣赏起这些人的表情,嘴角始终挂着诡异的笑容。

  “这些孩子有着舍弃一切的胆量,将来必定会成为无可匹敌的战神。”他对米娅悠悠说道,从始至终就不曾回头向竞技场中央瞥上一眼,观众的欢呼声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你们觉得怎么样,这场表演够精彩吗?”

  米娅沉静而不失礼貌地答道:“令人印象深刻,不过,这与我们此行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棕熊呵呵一笑道:“别急,小姐,耐心是一种可贵的品质。喏,食物和酒水就在那边桌上,请尽情享用,如果有任何需求,你可以呼叫门外的侍者……好吧好吧,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能够向你保证,你们要找的人绝对会在不久之后出现。那么现在,请允许我告辞。”

  “喂,你把话说清楚……”弗雷泽按捺不住急躁的心情,伸手去抓棕熊的衣服,被对方不露声色地避开了。他正打算追上去,米娅在一旁拦住了他。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米娅说道,“我们后面还有几个朋友正在赶来,他们乘着一辆拉货的马车,请你安排放行。”

  棕熊微微颔首:“我会通知护卫的。”说罢扬长而去。

  当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后,七个人不安地面面相觑,都为这里疯狂的气氛感到担忧。在整栋建筑回荡不绝的欢呼声中,还隐约夹杂着男女肉欲之欢的吟唱,空气中飘散着酒精的浓烈香气,在混合了血腥味后,显得无比压抑沉闷。

  伊西铎罗斯首先说道:“这里的人……都疯了!”

  弗雷泽忧心忡忡地问米娅:“你刚才干嘛拦住我,那个人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杰森在哪?阿达拉和卡丽又在哪?我简直想一拳夯在那罗斯人的脸上,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卖关子。”

  米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仔细嗅了嗅桌上的食物,然后又小心地抿了一口酒,随后才说:“既然他说让我们等,那就等吧。”

  弗雷泽便也坐下,但仍气鼓鼓地嘟囔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刚才那么多护卫你都选择硬气到底,现在却又这么相信那个人……”

  “至少他是可以讲道理的。”米娅耐心解释道。

  “不好!”艾维斯突然叫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说出来。”米娅平静地说。

  艾维斯犹豫了一阵,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说,他们不会让两个小姑娘进入竞技场吧?”

  李芄兰惊叫着捂住了嘴,米沙和瓦图图对望一眼,同时握紧了拳头,弗雷泽趴在窗口向下张望,随后沮丧地回头说道:“下面有好多木尖刺,跳下去必死无疑……”

  在绝望的气氛即将蔓延到所有人心头之前,又是米娅一拍桌子,喝止了他们的胡思乱想:“够了!全都给我坐下,静观其变!”

  在姑娘锐利目光的震慑之下,众人终于安静下来,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她也朝大家温和一笑,说道:“老铁骨正在赶来,他老人家见多了君士坦丁堡的怪事,一定能给出建议。还有别忘了,佛卡斯正在去半月酒庄的路上……”

  见众人心神稍定,米娅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镇静地走到窗边观看。而当众人的目光都被红色长发遮挡之后,姑娘的眼中终于显露出化不开的忧虑,慌乱的眸子不停歇地四下张望起来,努力寻找着心底渴望的那道身影。

  杰森,你这家伙到底跑哪去了啊?我快撑不住场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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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钢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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