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琴娜被臭男人凌辱,杰森顿时火冒三丈,他刚打算从隐藏处现身,盖洛德的大手立即按在了他肩膀上。
黑暗中两人扭打的动静还在继续,哈夫曼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琴娜却除了开始时的惊呼后便没再发声。杰森恨得一阵阵的牙痒,但出于对老德鲁伊的敬服,他最终选择了克制这股怒火。
“你给我……”哈夫曼从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什么。杰森站得并不算远,加上密闭坑道的放大,二人的声音犹如贴在耳边一般。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感受到哈夫曼的狰狞目光,以及琴娜惊惶失措楚楚可怜的神态。
不久之后,这场肉搏以哈夫曼闷声的惨叫收尾。
按着杰森的那只手掌松开了,紧接着,火苗再次从德鲁伊的手中燃起——这老家伙居然还留了两根松枝备用。
“是谁?!”
转过拐角,杰森看见琴娜警觉的表情。姑娘的脸上还带着怒意,不知是羞是气而产生的红晕也尚未褪去,却恰恰没有杰森想象中的惊惶。地上,那个名叫哈夫曼的家伙正捂着裆部痛苦地扭动着,整张脸已经扭曲成了麻花。
“杰森……你怎么会在这里?”琴娜一手捂着被撕烂的半襟衣服,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说来话长,”杰森说,“你又为什么来这种地方,还是和这种人一起?”
“说来话长。”琴娜薄薄的嘴唇抿了起来,但态度似已不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冷淡。
福尔低头查看了哈夫曼的伤势,连连咋舌道:“一招命中要害,噫……想想都疼!喂,杰森,这妞不错啊,有主了吗?”
杰森没有理会福尔,二话不说拎起哈夫曼的衣领,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撞。哈夫曼闷哼连连,却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只在间歇之时,用一种万念俱灰的呆滞表情看着杰森,嘴角因为疼痛而抽搐着,时而翘起诡异的微笑。
如此撞了几下,杰森也觉得没有意义,于是将他丢回地面。回头再看时,发现琴娜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喋喋……你杀了我吧……怎么不再用点力……一了百了……呜呜呜……”
哈夫曼又哭又笑,再次抬头时,鲜血已经流了一脸。
福尔走到他面前蹲下,强行将他的脑袋掰正,说道:“你叫哈夫曼,以前在西边沼泽一带活动,手下有一百多人,后来被库西堡的骑兵赶跑了,我说得没错吧?”
哈夫曼便转而盯着福尔,没有说话。事实上,福尔也不确信他究竟是在看着自己,还是某个臆想出来的事物。
“后面那些……破事,是谁干的你知道吗?”福尔又问。
哈夫曼眼皮垂了下去,似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口涎从嘴角流出,又被他“吸溜”一声吸了回去。在杰森的眼中,这个人已经彻底没救了——当然,谁能在看见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被做成那样的形状后会不发狂呢?
“你们先走吧。”福尔对杰森摆手说道,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哈夫曼的身边。
杰森耸耸肩,并未对这个强盗头子的反常产生太多的兴趣,自打回到夏比镇,他的身边就没有一件事情是正常的。
“走吧盖老爹。”他对盖洛德说,“越早治好我的同伴,你就能越早回去和你的信徒团聚。”
走出洞穴,周围一片鸟语花香,众人只觉得神清气爽。琴娜并未等待众人,娇小的身影已经远在山坡的那头,走的倒是夏比镇的方向。杰森本想追赶上去,但最后只是轻叹一声,遥遥地跟随在后。
“那个女孩……”瓦图图忽然说道,“今天的遭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杰森回头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她那样的表情,我在埃及的一个寡妇脸上见过。那个女人的丈夫死在了十字军的剑下,自己带着两个女儿,我看见她在巴扎里被几个恶霸调戏,那种麻木冷漠的表情,一模一样……”
“够了!”杰森吼了起来。他甚至想要揍瓦图图一拳,但又不知道这种冲动究竟来自何方,亦或是某个不肯承认的错误决定终于开始发酵,让他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如果瓦图图是对的,那一定是发生在自己离开之后。
坑道里,怪异的对峙还在继续。
哈夫曼翻了个身,故意不看福尔,似乎想在这阴森的黑暗里一睡不醒。福尔强行揪他回来,一巴掌扇在脸上。
“老子问你话呢!”
哈夫曼怒意迸现,立刻就想还手,却被福尔轻巧地避开。他又抓住福尔的手,连续用了两次劲,却没能让它离开自己的脖子。最后,他张开嘴巴,朝着福尔的手腕咬了下去。
“还行,知道反抗!”福尔把手迅速抽回。
哈夫曼一口没有咬中,抬起那双红肿的眼睛瞪着福尔:“关你屁事,你以为我没听说过你?给库西堡当走狗,结果被人家赶出家门,四处通缉,你能比我好到哪去?”
福尔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说:“总算会正常说话了。”
“给我滚开。”哈夫曼横了一眼,又要躺回去。
“我只问你一次,”这回福尔没有阻拦,“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要,还是不要?”
哈夫曼“腾”地坐起来,直勾勾盯着福尔的脸:“什么!”
“没错,老子知道是谁干的!”福尔歪过头,眼神变得无比狠厉,“那些尸体上的伤口,对我来说无比熟悉。”
良久的沉默后,哈夫曼再次“喋喋”笑了起来,那咧开的嘴巴里,两排牙齿如同锋利的锯齿。
“带路吧!”
……
推开旅店的门,一群罗斯人正在喝酒吹牛。其中闹得最凶的,正是彼得洛夫斯基。
看见杰森回来,愣小伙高声笑道:“杰森,你总算回来啦!”
杰森先是抓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一拳揍在他胸口,粗声吼道:“我跋山涉水的给你找医生,你居然就这么自动康复了,还特么在喝酒!”
彼得洛夫斯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酒才是最神奇的药水嘛,而且昨天单先生给我配了些草药,喝完以后感觉精神多了。”
从进门以后,盖洛德就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杰森顺着老人的目光,看见单清棠正在那个角落里,歪头打着瞌睡。
“这个人……不简单。”老德鲁伊这样说道,“我能感觉到一颗自然之心的存在。”
杰森耸耸肩,不知道怎么搭话,于是一把抢过彼得洛夫斯基的酒杯,对众人说道:“医生我给你们带来啦!有病有伤的,自己看着办!”
在一片起哄声中,弗雷泽走了过来,搂着杰森的肩膀问道:“怎么耗了这么久?”
“不太顺利。”
面对老友,杰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但他随即又笑了起来,道:“路上的见闻你一定会喜欢,简直能写一部长诗了……”
弗雷泽却显得兴趣索然:“你离开的这几天,镇子里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了,我恐怕这间屋子的欢歌笑语已经成了所有人嫉妒的对象……”
说着他推开了窗户,杰森一眼就看见了那群女人——年老的有老卡斯的妻子,年幼的是艾吉的女儿,而被她们围在中间的,则是满脸疲倦的琴娜。
她们喋喋不休,她们忧心忡忡,她们惊恐不安。看着她们的表情,杰森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三天前,姐姐带着二十几人离开镇子,现在却是独自回来。”弗雷泽满怀忧虑地说道。
突然,一个女人开始嚎啕大哭,摇晃的身躯差点跌倒在地,旁人边扶边劝,也有人忍不住跟着啜泣起来。
而琴娜只是呆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帮帮她吧。”弗雷泽说道。
女人们情绪失控,绝望地抓着琴娜,拼命地哀求着,好像溺水之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琴娜被她们用力拉扯着,娇弱的身躯东倒西歪——这根稻草随时都可能被连根拔起。
杰森沉默静立,将一切看在眼里,直到最后人群渐渐散去,才极度缓慢地摇了摇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
琴娜回到卧室,将门栓仔细插好,随后将那件天蓝色的长裙脱下。裙子上沾满了泥浆,还有被荆棘撕裂的口子,已经没法在正式场合穿了。
镜子里,一个表情呆滞的女人正望着自己,头发散乱,双目无神,几道血痕从肩膀一直划到肋部。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随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除了我,你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那声音在耳边回荡,一张可憎的笑容开始愈发清晰。
“啊啊啊啊啊!”
“砰!”
她狂躁地大叫起来,一拳将镜子打了个粉碎。在四下飞溅的碎片里,她看见了无数个自己,她们围绕着她,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狂笑,有人哭泣,有人目光呆滞,还有一人嘲弄地说道:“你已经没人可以依靠了,哈哈哈哈哈哈……”
“呵……”她也笑了,将那嘲笑者的碎片拾起来,放在手中端详。
没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靠得住……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科尔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仁慈的父亲听见了屋里的动静,正在担心女儿的安危。
她从容地换了衣服,打开房门。科尔班惶急地冲进来,看见满地的镜子碎片后,忙拉住女儿问道:“琴娜,你在干什么?天啊,你的手怎么了?”
琴娜任凭父亲替自己包扎,平静地说道:“父亲,我决定了,我要嫁给阿贝特。”
“什么?”科尔班的动作僵住,“你不是一直坚决反对吗?”
“女儿想通了。”
琴娜抬起头看着父亲,忽然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就像小时候对父亲撒娇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宁静的海洋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