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平静似水
丛林咆哮2025-07-02 21:133,437

见夏比民兵一再挑衅,吕克·派克曼也爆发出了被压抑的全部怒火。他大手一挥,将部下分为两支,一支排成密实的盾墙压向坡上的弓弩手,另外一支则直冲马克他们而去。

  弦声响起,琴娜的箭命中一个军士的右眼。在她的命令下,密集的箭雨开始向吕克的阵型中倾泻,箭头钉在钢盾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令人胆寒。从结阵的速度来看,吕克的部下都有不错的军事素养,尽管地势不利,他们却没有多少动摇,在盾墙完全形成之后,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坡上推进。

  再看另一边,瞬间少了一半的敌人后,夏比镇的民兵果断向对方发起了冲锋。他们身上没有护甲,在放弃弓箭之后,手里只剩削尖的木棍,然而在吕克的重甲步兵面前,他们一点都看不出劣势——至少暂时如此。长剑刺来,他们就用手臂去格挡,盾牌拦在面前,他们就用整个身体撞上去。

  在一时的混乱中,杰森看见马克的木矛被一名军士斩断。而他不退反进,双手死死抓住对方的盾牌,将其从人群中拉扯出来,然后用手撕、用牙咬、双手捡起地上石头猛砸太阳穴,直至那倒霉的军士彻底不再动弹。

  然而这种情况只是个例,野猪式冲锋对步兵战阵的压制并未持续太久,在一开始的混乱之后,军士们逐渐站稳了脚跟。长矛一根根地折断,民兵虽然依旧吼叫着“杀他妈妈”,却被推挤着一退再退。

  他们选择了敌人的必经之路,精心设置了陷阱,没曾想到却被杰森一行踩中并破坏,如今没了依托,这些民兵也只能依靠顽强的意志与全副武装的对手战斗。只看了一会,杰森就明白他们的战斗技巧并未比两年前提升太多,而那狂热的状态却又令人感到格外陌生。

  在山坡上,顶着箭雨前进的军士已经接近了弓弩手。琴娜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粗布的衣着并不比其他射手更起眼,但却指挥着一百人的行动。而在面临重装步兵的靠近时,他的意志似乎已经开始动摇,射手们也开始站不住阵脚,散乱的阵型与对面密集的盾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未受训的农夫哪里打得过职业武士。”彼得洛夫斯基略带嘲讽地说道。

  “我老姐不会是这种莽撞人。”弗雷泽争辩着,然后看向杰森,欲言又止道:“杰森……”

  杰森点头道:“准备战斗!”虽然困惑和陌生,他却不能眼看着昔日的朋友受难而不援手。

  “好吧!”彼得洛夫斯基重重叹了一声,战斧再次握在手上。

  杰森回头看他,目光深沉:“你会服从我的指挥,对吗?”

  “是的,老大,你的命令就是一切。”愣小伙用同样坚定的目光回应,“但你可别指望我会和那群农夫交朋友,他们不仅眼睛瞎,脑子也有问题。要是瓦西里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们还有别的话要说。”

  杰森点头:“有你前半句就够了,武器向前!”

  “呼啊!”战士们齐声吼叫。一支军队只需要一颗脑袋思考,其余人只要贡献肌肉就行,这是众人公认的道理,特别是在见识了罗马军队的纪律之后。

  吕克·派克曼老远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兵分两路本来已经是最冒险的选择,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歼灭被围的民兵,才能腾出手来处理更加棘手的弓弩手,而杰森的参战只会让整个计划寸步难行。

  马克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沾满了血浆和泥土,民兵的阵线正在被压缩,有人抓着他的胳膊向后拽扯,他抽空望了一眼树梢,忽然高声喊道:“就是现在,放!”

  有绳索断裂的声响,吕克的部下都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在刚刚露面时,那几根挂在树上还在晃荡的粗木桩就给他们留下的深刻映像。

  然而这次的威胁并非来自侧面,在军士们的头顶上,一堆脸盆大的石头开始坠落,伴随着树叶和树枝,径直砸在军士们的头盔上。

  正在冲锋的杰森急忙停住脚步,背后有人狠狠撞上他的后背,几块石头弹跳起来,差点砸中杰森的脚,一抹鲜血带着脑浆喷在了他们身上。

  “还他妈来,不知道看着点啊!”彼得洛夫斯基恶狠狠地骂道,不过杰森估计他这带着罗斯口音的法语没人能听懂。

  吕克的肩甲被这波猝不及防的落石砸得凹陷下去,不过还是幸运地保住了脑袋。落石四下翻滚,在马克、杰森和吕克之间短暂地隔开了一片死亡区域,而就算等烟尘散开后,吕克的军士也已经无法再对民兵产生威胁了。

  山坡上,追击弓弩手的军士走到了山势最陡峭的一片区域。弓弩手四下散开,看似正在败退,却使得军士们不知该追向何处。指挥这部分士兵的是吕克的副手,他心中深知,只要盾墙有一丝松动的痕迹,必将立刻招至密集的射击。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下,他只能命令部队原地驻足,等待坡下吕克的接应。

  转瞬之间,攻守之势便已易位,弗雷泽说的对,琴娜非莽撞之辈。

  只是这扭转局面的前提,是对生命的极度漠视……

  就在这时,从山坡的最高处,琴娜原本出现的那个方向,有尖锐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众人暂时停止了战斗,转头看去,入目来的则是一展鲜艳的大旗,和旗下重骑兵的身影。

  看清旗上的徽章后,琴娜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而吕克则显然长出了一口气,杰森眯着眼看了一阵,口中不自主地吐出一句话:“是他?”

  “怎么,老大?”彼得洛夫斯基问道,“熟人?”

  “呵,”杰森冷笑,“我当初离开这里,就是因为看不惯他……”

  重骑来得很快,顺着山坡而下,有那么一瞬间,人们甚至以为他们会直接冲杀进一百弓弩手的队伍里。琴娜身边的男人脸上变颜变色,在这滚滚的钢铁洪流面前两膝发抖。然而重骑兵还是及时勒住了马缰,在距离他们十步的位置站住了,一个贵族缓缓走了出来。

  玩世不恭的笑容,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型,滴流乱转的眼珠子,他似乎是这片土地上唯一没有什么改变的人了。

  阿贝特·德·库西。

  他先是看向琴娜,脸上的笑容突然更盛了:“琴娜,还好我及时赶到,你没有受伤吧?”

  琴娜看着那张笑脸,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但紧接着,她便轻轻笑出了声:“如果你不来,也许情况更好。”

  阿贝特的目光又锁定在旁边的男人身上,这回的态度便没那么友善了:“你,强盗,是什么让你如此无礼,敢在我的马前大喇喇地站立?”

  那男人缩了缩脖子,似乎当场就想跪下去,而琴娜的话语适时打断了这一动作:“哦,得了吧,阿贝特大人,别捉弄我们这些一个小人物了。说吧,你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当然是保护你。”阿贝特回答着,然后冲着坡下朗声说道:“吕克·派克曼爵士,让你的手下收起武器,我们坐下谈谈如何?”

  在重骑兵的威慑下,弓弩手率先放下了武器,吕克的军士开始向他们的主人靠拢,琴娜也下坡走向夏比民兵的方向。

  阿贝特骑马伴随在琴娜身边,不时用关切的话语问东问西,那模样完全是一个痴心追求者的形象。然而似乎是由于哪句话说得不称心,琴娜突然柳眉倒竖,娇喝一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话音刚落,她右手闪电般从背后抽出一枝羽箭,当即朝着吕克射了出去。

  这时候两人与吕克的距离正是最近,以琴娜不久前展露的准头,加上这一箭的猝不及防,端的是无比致命的杀招!

  而阿贝特似乎是早有预感,在琴娜刚刚拉满弓弦时便抬起了手,一柄飞刀从他袖中直飞而出,在半路拦住了琴娜的箭矢。

  当两件物体落地后,吕克才明白自己刚在地狱的大门外走了一圈。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再次持盾于手,张口就要开骂。

  “你这不懂事的女孩!”

  率先发出声音的却是阿贝特,他催马快赶几步,用身体将这对仇敌的视线隔开,然后开始责怪琴娜:“若不是我反应及时,你的行为必将惹恼沙蒂永男爵,到时候没人能再替你说话,你难道想用区区夏比镇去对抗全世界的怒火吗?”

  在林子的这头,米哈伊尔凑到杰森旁边说道:“我是看不懂这里的情况,不过你要再不做点什么,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必将抢走全部的风头……”

  彼得洛夫斯基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道:“闭嘴!”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阿贝特已经安抚好了双方人员。只见吕克的人带着十几具战死的尸体,一声不吭地骑马离开,而阿贝特自己也策马返回山坡顶端,一场纷争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琴娜走进民兵人群中,查看他们每人的伤势,不久之后,她开始朝杰森这么观望。弗雷泽迎了上去,犹豫着叫出一声“老姐”,便被琴娜施以大大的拥抱。

  “我能看出你长高了,皮肤也被晒得黑了,嗯,比以前强壮了,这很好……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随后,杰森看见她走向自己,这使得他心跳开始加剧。琴娜来到面前站定,先是环视一圈众人,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抱着卡丽的李芄兰身上,那眼神中读不出任何情感。

  “嗨,琴娜,我……回来了。”杰森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琴娜抬头望着他,湛蓝色的眼珠美丽依旧。沉默了几秒后,姑娘淡淡说道:“欢迎你回来,杰森先生,鉴于你曾经所做的付出,夏比镇接受你的回归。”

  在杰森还在呆呆发愣的时候,琴娜已经转身离去,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语。夏比镇的民兵在沉默中消失于密林的树影里,只留下一地的废弃陷阱和马尸。

  这一路上,杰森曾幻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包括嚎啕大哭和娇声怒骂,还有因为生气而不肯相见。

  唯独这样的场景,他从未曾想过。

  当她看着自己时,那目光似水,一汪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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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钢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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